重赏军中新秀,一来可激励士气,二来新兵是白宗唐带的新兵,培养得当,就是白家在军营中的嫡系,陛下有示好白家、扶持白家之意。
因为其他地方的军防都在当朝皇后娘家莫家之手,而南方,因为明月王朝的人都不擅长水战,加上海岸线漫长,无法防御乌旸国的侵袭。
自从明月王朝开国大帝龙威帝廖翔天当年面对乌旸国的侵袭,追击南海,清岛坚壁,打怕了乌旸国之后,后者一直臣服纳贡,百有余年了。
白家在青州府举足轻重,民声甚好,扶白抑莫,实数好对策,白宗唐乃太子太傅,日后山陵崩,太子登基,他自然是极大的助力,能够对峙莫家,不至于让新皇生活在外戚权臣的阴影下。
廖幕城闻言,笑意微敛,走去书桌后,看那墙上挂着的关外万里山舆图,负手不言,这白家刚刚崛起,几时能成长为能与莫家相抗衡的力量?
即便白家能迅速成长,焉知太子愿意与母族对抗?
“你父亲的旧部那边,这些日子可有信来?”王伟业问。
“有。”
“大将军可看了?”
“没看。”
廖幕城一直未转身,有些僵直的背显示他心底的不自在,听到提及父亲旧部,他开口时语气几分疏淡,几分冷硬。
王伟业叹了一声:“大将军,他们是你父亲最忠诚的部下,这朝廷,终究对你是忌惮的,别看陛下对你如此宠信,但——”
“老师,你莫要说了,我会好好替父亲养着他们;
自古良将皆忠臣,幼时,你的谆谆教导,今日弟子仍然铭记在心;
我的心不在那朝堂勾心斗角之处,我喜欢在这天高海阔的边疆征战,我是廖家子孙,护着明月王朝这浩荡万里的锦绣江山,是我乐于承担的责任。”
王伟业瞧着那说着这番话的小主子。
只见廖幕城望那关外山舆图,眼前似乎见到草原茫茫,大漠如雪,怒海如潮,男子眉宇间露几分向往,几分热切,许久道:
“这大海,多好啊。”
“可大将军是廖家嫡子、国公府世子!”王伟业苦口婆心。
圣上不能容莫家多年摄政,圣上与莫家之间,必有死生之局;待圣上解决了莫家之后,必然就轮到了廖国公府。
而大将军是廖家嫡孙,这帝位,当年本是廖老国公廖继业禅让给弟弟廖承业的,廖承业传位与自己的儿子廖尘封,廖尘封这个帝位来得心虚,更加忌惮老国公唯一的嫡子战神廖青云,也就是廖幕城的父亲。
一句话,廖幕城与廖尘封有杀父夺母之恨。
偏偏廖尘封对廖幕城视如己出,管教极其用心,比教养太子还上心,故而廖幕城一直都蒙在鼓里。
或者说,他就是拒绝相信那些肮脏的有关皇权的故事,不爱朝中事,十五岁便到岳秋国为质,五年不归国,归国后即立大功,不动一兵一卒,就颠覆了岳秋国的江山!
此等能耐,不知道陛下廖尘封该有多么忌惮,把廖幕城与自己那几个不成器儿子比比,不知道廖尘封是何感觉?
如今陛下年迈,身体多病,太子暴虐,不得人心,二皇子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三皇子就是个隐形人,可以想象,陛下对帝位的传承该多么忧心!
“唉!我终是不愿负了陛下,此事日后再说!”白羽风烦闷地一摆手,转身从书桌后出来,从袖内拿出那封密旨,开启,扫了一眼,递给了王伟业。
“要你寻找龙威帝的神兵!”王伟业大惊,难道传说中开国大帝龙威帝的藏宝之地在青州境内?
这可是惊天秘密!
龙威大帝廖翔天当年大败乌旸国之后,不久薨逝。
御驾回京,入葬宗庙,按说他最喜欢的神兵以及兵法一定也在宗庙寝陵,可是如今陛下密旨让寻找,那就证明这些东西不在陛下手里。
没有开国大帝的神兵在手,这也是明月王朝历代皇帝的心病。
“大将军!”王伟业惊讶至极,难道二皇子失踪就是因为要寻找这神兵?
“就是老师所想,三个月前,陛下让我亲自过来传递给二皇子的密诏,就是让他赈灾后,借巡游灾情的掩护,寻找龙威神兵!”廖幕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口中继续说道:“今儿李铁蛋封将,我留了她在府中吃饭,中午热闹热闹,老师也来吧!那些事,再莫提起!”说话间已大步流星,去得远了。
中午,大将军院内大宴,营地内没事的将领都来了,阔大的偏厅里,矮几整齐地纵向在厅内摆了一长排,众将围着矮几席地而坐,庆贺尹莫幽升任中郎将。
今日她是要接受庆贺的主,席位在廖幕城右下首的准位,连白宗唐都非要排在她的后头,当然,这狡猾的老狐狸觉得廖幕城瞧尹莫幽的眼神都不是那么对劲儿,他才不愿意坐在两个人中间惹人恨。
廖幕城坐在上首主位,左下首是王老将军,也就是他的老师,再往后是两名卫将、左右将军和几名偏将、中郎将,白宗唐父子也都在。
廖幕城举起大酒碗道:“军中不得饮酒,今儿有喜事,圣旨封赏了四个人,这可是千载难逢,就偶尔破一次惯例,一人一碗,喝完吃饭!”
众将闻到酒气,皆知是好酒,就都欢喜起身捧了酒碗,却有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不喝酒。”
众人顺着声音瞧去,看到说话的人赫然就是今儿的主宾尹莫幽。
“不喝酒?”廖幕城端着酒碗笑问,眉梢挑着,一副慵懒之态。
“是。”尹莫幽端坐,那黄瘦的脸上毫无笑容,毫无通融余地,全然不为敬酒之人是廖大将军而给点面子。
“不喝?恐怕是你不会喝吧?”廖幕城也不恼,只那潋滟的眸里笑意忽浓,似烈阳照进厅里,霎那明亮了半殿的气氛。
“不喝就是不喝,激将法也不管用。”尹莫幽不为所动,她没有必要与一群大男人一起喝酒,关键是她知道自己酒量,一杯就够她出丑了,对于已经知道结果的事,她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模样,逗乐了众人,白宗唐大笑一声,“你小子,平时什么都强压人一头,也就这等时候,方才瞧得出毛没长齐!”
众将跟着哄然大笑,白宗唐说完左臂一抬,一把拿过尹莫幽桌上的酒碗,“你不喝,我喝!军中难得喝酒,浪费了让人心疼!”
众将却都急了:“哎,白总督!凭啥你喝?”
“就是就是!俺们也想喝!”
白宗唐瞪眼拧眉,做出一副瞠目之态:“就这一碗,你们都眼馋?”
“馋呀!一人分一口就成,真不够,拿你的那碗给添上!好不容易大将军让大伙儿喝酒,多一口半口的也解馋!”
“一口半口解个屁馋!”一名将领开口,“咱们行酒令!划拳!谁赢了谁喝李将军的那碗酒!”
“就一碗酒,还值得划拳?等划好了,酒味儿早跑光了!”白总督端了碗,不由分说就要喝。
对面忽来一声呵斥:“白老头,谁准你喝了?大将军说了,一人一碗,多喝一口,就算是违反军纪!军棍伺候!”
众将循声望去,见说的是王老将军,顿时便有人咧嘴一笑,舒坦!
谁都别喝,好过一人喝,其他人眼馋,嘿嘿!
总督也不行!今儿这酒桌上不分尊卑。
却不想,白宗唐手里的酒碗放都未放,抬头对着王伟业痛快一笑:“行!王老头儿,军棍就军棍,你说打多少,把你那碗也干脆地让给我喝了,待会儿我一块儿挨了!”
王伟业听得吹胡子瞪眼,伸手虚虚地护住自己的酒碗:“你个老酒鬼,谁说我要让我这碗酒了?”
说着像是怕白宗唐抢了去,话毕,端了碗仰头几大口,便把酒给喝尽了!
“老师!”廖幕城无奈。
“老夫身体好得很,一顿能吃三碗饭,一点儿也不比你少,一碗酒罢了,没事!”顾乾摆摆手。
“给老师开副去酒风的方子。”廖幕城无奈回头吩咐亲兵道,说完又转头笑问尹莫幽,“听见了没?老将军一顿能吃三碗饭,今儿我瞧瞧,你能吃几碗!”
说罢,他对外头亲兵一招手:“上菜快些!那道烤全羊好了没?正主儿李铁蛋不喝酒,要吃饭!”
众将哈哈笑起,廖幕城跟众人干了那碗酒,白总督占便宜喝了两碗,碗放下,几名亲兵便端了大盘上来。
盘子里是烤得金黄金黄的乳羊,配着的有翠绿的青菜叶子,一人面前盘子里放一把锋利的短匕首,一碟子调好的酱汁,待会儿隔了肉包着菜叶沾了酱汁吃,香而不腻。
白总督一闻,笑道:“哈!嫩羊肉!烤全羊真够味儿!”
“都赶紧吃,下午还有事!”廖幕城道。
众将哄笑,纷纷说起以前在战场杀敌时,晚上夜宿大漠,生火烤野羊的事儿,厅里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亲兵在偏厅里进进出出地来去了几回,养胃的鱼汤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