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老太太心里倏然就暖了起来,有此孙女,哪里比男子差了?
尹丞相与白氏相顾而笑,更多的是苦笑,他们以为娇宠呵护的女儿,其实一直把自己当成男子在努力,还试图用孱弱的肩膀担起家族重任,真真是让他们做父母的怜惜自责。
老太太破天荒地伸手拍拍尹莫幽挽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
“今儿才算看出来,你这丫头真真是个孝顺的,或许你爹娘承你吉言,过不了几年就会给你生个弟弟来,你被封为郡主,也足以荣身,想不到尹家的荣耀,也有让你来撑起添彩的一天。”
尹莫幽看老太太眼底的阴霾彻底散去,也由衷笑道:“祖母别笑话幽儿了。”
……
皇后看看那亲密地挽着离开的尹府一家,再看看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尹倩儿,看看那惨淡若鬼的田氏,一句话都没说,抬脚就把田氏踹了个狗吃屎。
“姨母——”田氏早有防备,顺着她的脚狼狈地摔倒在地,凄惨地喊着皇后,尹倩儿慌忙爬过来扶着她。
皇后站住,冷冷地盯着这狼狈不堪的母女俩,透过她们,想象着白氏那母女俩的长相,以及廖尘封看到她们时那一瞬间掩饰不住的柔情,心里嫉恨得如同着了火!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一天功夫,本该沦落凄惨的人青云直上,本该荣耀加身的,身陷囹圄!
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广袖一挥,冷然对那些试图找机会攀附自己的臣子贵妇说道:“天色将晚,都速速出宫去呗!”
当即就起驾回宫,让宫女把田氏母女搀扶到凤乾宫,悉心照顾。
张瑾、张力对视一眼,一起跟了过去,一直被刻意忽视的廖智远也不动声色地跟上。
到了凤乾宫,皇后与尹倩儿母女密谈许久,出来冷然地看看他们三个人,一字一顿道:
“尹丞相姨娘田氏,为了让女儿尹倩儿的舞蹈更吸引人,使用蔓蓝陀香料,引起异常突变,惊扰圣驾,自愿承担全部责任,尹倩儿无辜受伤,留在宫内将养。”
张力拱手道:“皇后,宫女金锁之事——”
皇后威严地逼视着三皇子:“你要开出什么条件,才能闭上你的狗嘴,现在快说!”她恨极了这种被胁迫的感觉,尤其是知道三皇子在皇上面前故意说那半截话,就是最聪明的保身之道,一旦他再出意外,自己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三皇子廖智远脸上带着谦卑的笑:“母后,儿臣知道自己能用之处不多,可毕竟也是皇家血脉;
太子虽然高高在上,来日继承大统,也需要做兄弟的帮衬,有些事是朝臣不能做的,母后可吩咐儿臣去做,儿臣知道您手下可用之人太多,还是斗胆请母后给儿臣一个实职,儿臣定当披肝沥胆,报效母后与太子。”
张瑾也躬身笑道:“皇后娘娘,三皇子没有任何背/景依靠,这是好事,至少他排行第三,他向太子效忠,多好的助力!”
张力也附和道:“皇后娘娘,今天你以微臣的职务向皇上提出妥协条件,皇上严词拒绝,这说明他对微臣这个职务不感兴趣,如今军政大权都掌握在莫家手里,皇上早晚都会想法子清洗的,不如,再找个更吸引他的职务,届时安排三皇子得了去,桃子左手撂起来,丢到右手里,如此也好找台阶下台。”
皇后想了想笑道:“有道理,你们瞧着安排结案好了,找个三皇子能够担当的职务,别太高了落到皇上其他棋子的手里,就白瞎了。”
“谢母后隆恩,儿臣告退!”三皇子恭谨叩拜。
皇后懒懒地摆手让他去了。
这才小声地吩咐张瑾私下寻找穆王妃生前的画像,让张力想法子把田氏秘密送出宫外,给田氏找个替身结案。
“三皇子的案子如何结?”张瑾谨慎地问,毕竟涉及皇子,皇上就会十分上心。
张力谄媚道:“就说那金锁仰慕三皇子多年,屡次示好,被三皇子拒绝,这才生出生米做成熟饭的邪恶心思,事情败露自杀,只要堵了三皇子的嘴,这事儿就不会再说。”
皇后听着这话,心里窝火,她一不留神,就舍了大宫女,还搭上一个重要官职:
“三皇子不是个容易操控的人,提防着一些,待风头过了,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他闭嘴。”
二人听得心底一寒,都恭谨地应了退下。
再说尹丞相一家四口出了光波殿,外边早有等着送他们出宫的马车,于是四人离开宫城,来到外城,又换上自家的马车。
尹丞相搀扶老太太坐了一辆,白氏与尹莫幽母女俩坐了一辆。
“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氏进到马车后,忍不住就问,毕竟有些话当着老太太的面无法说。
尹莫幽笑笑:“娘,我这不是毫发无损吗?过去的事儿你就别替我担心了。”
“今天你必须说,娘要知道真相。”白氏态度坚决,毕竟眼睁睁地看着尹倩儿发生那样的事情,瞧着实在太惨了。
尹莫幽一看白氏的脸色,以为她在生气自己出手狠辣。
“娘,如果不是廖世子帮忙,估计那惨剧就发生在女儿的身上,莫说一鸣惊人,被封郡主了,恐怕周围人的口水都要把女儿给淹死。”
“你莫慌,娘不曾怪你。”知女莫若母,白氏一看女儿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给她压力了。
“按说我换了廖世子临时找来的衣服,就过来见娘,中间小心谨慎,并不曾与任何人接触;
咱们在偏殿聊天时,见到青玥祖孙俩,这两人对我们来说,是意外遇到,她们没理由对我下手;
然后就是二姨娘喊我们说祖母要我们过去,你与她先走,我与尹倩儿走在后边,她说了些有的没的的话,曾经装可怜拉扯过我的衣袖,我推开她,她还从身后抓了几下,估计就是在那时候,她在我身上涂抹那种吸引鸥鸟的药。”
白氏脸色立马刷白,她气恼道:“难怪田氏带我去见老太太时,老太太只说让我带着你过去给皇后道歉,我严词拒绝后,一句话都不曾说;
这要搁在往常,她们不逼迫几句、讽刺几句,是不可能放过我的,可是,今儿,她与老太太都好像浑不在意我到底去不去,我拒绝后,她们就愤而先走了,这田氏,太卑鄙了,她算计的不是我,而是让尹倩儿缠着你给你身上下药;
可是,你是怎么发觉的?咱们娘儿俩亲热地走在一起,我都不曾嗅到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哎呦,都怪你,估计给我脸上香粉涂得太厚了,香气太浓,我什么都闻不到。”
白氏说着想起来,就又是后怕,又是懊恼。
“娘,这不怪你,谁能想到那娘儿俩如此丧心病狂,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次次威逼,真是可恨,这事不是我发现的,是那廖世子发现的。”
之后把廖幕城如何坐到自己身边,还抬手摸她的头之事,说了一遍,“当时的感觉很奇怪,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我觉得有些过分了,心里烦躁,正要朝他发火,只觉得头顶凉凉的,一股清冷的幽香从我的头顶一直贯穿到我全身;
想必,他就是在那时候,用内力把天山雪莲的香味灌输到我的身上,化解掉那恐怖的蔓蓝陀,不然,田氏死狗不松口地咬我,一旦我身上有那蔓蓝陀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会被皇后利用来做文章,真真是险恶至极。”
尹莫幽想起来,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白氏听她说完,拍拍砰砰跳的心口,半晌才松了口气:“真是皇天保佑啊,那尹倩儿想必是用手摸过,不曾清洗干净,才招惹来如此大祸,真是自作自受。”
尹莫幽想了下,以她对尹倩儿的了解,尹倩儿是绝对有好好清洗的,只是为什么最后还是引来了鸥鸟,她也说不清。
她这样垂眸深思的模样,让白氏不由慈爱地看着她,这丫头好像有什么心事了,想到廖世子那超然卓绝的风采,她不由试探道:
“幽儿,那廖世子对你好像很好。”
尹莫幽毫不犹豫地点头:“估计他们爷儿俩身居岳秋国五年,回来后故人疏远,就能与父亲拉扯上,就走动得勤了些,咱们两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廖老国公好像对我印象极深,上次到廖府拜访,老国公说父亲在我小时候,常带着我到他家玩耍,有这事吗?”
白氏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然有,咱们两家是亲戚,廖世子的娘亲,也就是穆王妃,她是娘的堂姐;
白家祖籍在青州,嫁入京城后我们姐儿俩就亲近得多,只是她是王妃,府内事务多,我嫁入尹家,上边有你祖母压制着,出门走趟亲戚都极难,算来,婚后我与她见面不超过三次,她人极好,长得好/性子也好,对我多有关照;
可惜好人不寿,后来穆王在边关出事,她就也自杀追随,留下国公府一老一幼,好不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