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梧桐和思安守在门口,虽说方卿婉已然无碍,不过为了自己的计划实施起来更加方便,还必须得让她们配合,做些样子才行。
“吱嘎~”靠近后山的窗户被打开,一个人影翻了进来,正想着这窗户为何没落锁,便瞧见方卿婉靠在床榻上笑着看向他。
此时的少女头发全然披在肩上,烛火照映下,秀气的小脸显得有些黯淡素白,一双眼眸却是晶莹发亮,看着自己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微微笑着,就好像在等候自己那般。
萧怀瑾看着少女的左手臂还缠着纱布,嘴唇也是苍白,他皱着眉头走近,径直坐在少女的床边,语气很是不爽的问道:“为何要这样做?”
方卿婉看着一脸怒气的少年,心中没有丝毫的埋怨,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传闻中不可一世、难以接近的六皇子,在看向自己时,眼神中会是满满的关心和担忧。
“赌一场人生。”
女子轻言开口,少年猛然一惊,“萧琳琅和你有仇?”
方卿婉惊诧于对方的敏锐,但很快又笑着点点头,道:“你不会阻止的,对吗?”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药瓶,递到女子的手上,带着些心疼说道:“卿卿,我说过,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不过,你为何不肯全然信任于我?”
“你不该淌我这趟浑水,做一个逍遥皇子,或者做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士,不好吗?”方卿婉感动于少年的赤诚,不过她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推开他或许才是最好的保护。
“浑水?”萧怀瑾对于方卿婉的拒绝有些生气:“本王从未想过独善其身,卿卿这样想我,只能说是,狭隘了。”
方卿婉看着眼前少年天之骄子的傲气,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以前从未好生打量眼前之人,此时仔细一看,对方又岂非池中之物,就在这一瞬间,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大胆到她都不敢直言告诉对方。
“卿卿,”萧怀瑾看了一眼她的伤口:“萧琳琅向来谨慎,此番举动无非让他欠你一个人情而已,这样做,值吗?”
“人情?不,我要的,是他的命。”方卿婉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她话里的恨意让萧怀瑾心中一紧,“可你为他挡刀?”
“萧琳琅的身手武学谁人不知,就算我不挡,他也不过是受些轻伤罢了,我想要的,是一击致命。”听到少女斩钉截铁的话语,萧怀瑾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起来,“果然我没有看错,你不是一般的女子。说说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少年的神情中,没有掺杂一丝怀疑和不屑,这样的反应让方卿婉很是动容。
“小姐醒了吗?”门外,宰相的声音响起,想必是刚刚查完刺之事回来,好在梧桐和思安都守在门外。
“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药记得抹,不会留疤的。”外室的门刚被推开,这边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暗夜之中,方卿婉将药放在枕头下,转身侧卧于床榻之上,便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唉。”宰相的叹息声响起,上前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细致地盖在方卿婉的身上,又走到窗边,将虚掩的窗子关紧,生怕寒风吹凉了少女,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满眼心疼地看了看床上那弱小的身影,随后转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好好照顾小姐,小姐醒过来记得第一时间让人来书房通报。”
“是,老爷。”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少女这才从床上坐起,解开左手臂的纱布,看了看伤口,伤口不深,但很长,所以当时流的血很多,看起来很是严重,而这也正是方卿婉想达到的效果。
最初看到孟子蓁的计划时,方卿婉便想好了,这一箭三雕的打算。
一方面,孟子蓁三番五次的陷害,着实让人难以容忍,这一次她将事情闹大,也算是彻底撕开二房的真面目,让方宏与二房之间生出嫌隙。何况前不久她拿到掌家之权时才发现,这些年家中的收入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宰相的俸禄以及皇家的赏赐,而其中绝大部分的钱财,竟都被二房以“人情往来”的名义给用掉了,人情往来?想必便是方巍用去打理官场了,毕竟以方巍的官职,一年到手也没有几个钱,若是断了这层补给,那他也没法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另一方面,纪艳荷说孟若琳那边也无法再等,三皇子迟迟不给回音,定是不想因小小的孟府毁了自己的名声,让三皇子欠自己一个人情,亦是为此事做铺垫,想拉三皇子下水,孟府这门亲事,他必须要结。
更重要的是,想要找凌阮湘复仇,她就必须得到萧琳琅的信任,虽然每次看到那张脸,她都有种抑制不住的手刃对方的冲动,但正如上一世临死之前所知,三皇子和凌阮湘早就相识,若不能接近萧琳琅,那她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凌阮湘,无论如何,这些踩着她们全家上位的人的命,她都要。
没有女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过为了能让计划顺利实施,她才无谓这些伤口,有危险又如何,留疤又如何,比起那群人给她带来的伤害,比起家人的性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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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方卿婉刚醒,便瞧见梧桐冲了进来:“小姐小姐,你快看,谁回来了?”
“妹妹你怎么样了?”一个好久未见的身影走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便是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眼前的少年正是方卿婉的大哥方堃,高大却不粗犷的身形,身着暗玫色衣衫,想必是刚脱下铠甲还未来得及换好衣服就过来了,眉目间有些憔悴,却散发着强势的锐利,棱角分明的轮廓,斜飞的英挺剑眉,俊朗的模样不愧是自己的亲生兄弟。
若她没有记错,此时少年应还在边境,怎么会在此时回来?
“前方打了胜仗,匈奴派人送来降书,本该还要一周才拔营回程,结果云隐派人给我送来了急信,说是你受了重伤,我这才连夜出发赶了回来,中间都不敢休息,都跑倒了两匹马呢。”说完,憨憨地摸了摸脑袋,冲着方卿婉笑了笑。
慢慢地走近床边,方堃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卿婉,想碰又不敢碰,小心翼翼又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妹妹,你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疼?你从小便是最怕疼了。”说着,少年的眼眶开始红了起来,在外虽是硬汉,但在妹妹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心思柔软的如父如母般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