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炎的大军班师回朝的前两天,姜颂宁的母亲——许皇后,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不跟着姜颂宁一起回晋朝了。

    “母后,”得知消息的姜颂宁,第一时间带着沈游,找到了许皇后,她紧握着母亲的手,满眼都是渴望,“母后跟我走吧,我已经失去父皇了,往后余生,您就跟着我,让我好好孝顺您。”

    许皇后穿着素净的衣裳,她还在为死去的北梁帝守丧,发钗简约,上了年纪的脸庞,却保养得很是贵气。

    她温柔地抚摸女儿的脸颊:“宁儿,北梁是你父皇的心血,母后与你父皇年少时结为夫妻,与他相伴的这些年来,我陪着你父皇,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也携手走过每一个值得高兴的时刻,看着北梁成长、衰败,你父皇为此耗尽心血,也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父皇虽走了,可母后还要留下来,我还要帮忙守着北梁最后的土地,辅佐幼帝成为明君,这样,以后母后去了九泉之下,才好跟你父皇有交代,不然你知道的,他这个人呀,最是喜欢操心社稷了。”

    姜颂宁哭倒在母亲的怀里。

    “那我也留下来,我陪着母后一起!”

    “不,宁儿,你听母后说,”许皇后捧起姜颂宁的脸庞,“你父皇之所以狠心,在战乱前将你送去晋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不是真的想让你为北梁筹谋什么,毕竟你虽为公主,可到底是一个弱女子。”

    姜颂宁啜泣不已,哽咽着道:“我知道,父皇是希望我活下来。”

    若留在北梁,她的下场,恐怕就会跟那些庶出的妹妹们一样。

    可恨的齐劈山在刺杀了她父皇之后,为了震慑皇室,也为了振奋士气,竟然抓了六个公主,让他手底下的军人任意羞辱折磨。

    可怜她那几个庶妹,死的死、疯的疯。

    而她恰因为在晋国,躲过一劫。

    许皇后欣慰地点头:“宁儿,你已经有了走向新生活的机会,万万不可放弃,留下来的日子太辛苦了,你要面对的实在是太多,母后不希望你承担这么重的担子。”

    “何况你放心,你表哥怀松是个靠得住的人,有他在,母后不会受委屈,接下来的日子,母后作为北梁的现太后,有责任将幼帝引入正途。”

    姜颂宁不舍地垂泪。

    许皇后抬起温柔的眼眸,看向沈游。

    沈游连忙上前一步:“娘娘,我沈游立誓,此生绝不辜负阿宁,我会像我父亲一样,不纳妾,终此一生,只爱阿宁一人。”

    许皇后轻轻点头,颇为欣慰:“好,你一定要记住你的承诺,否则,哪怕我们北梁只剩下最后一人,都会为我的女儿讨个公道。”

    她说完,把姜颂宁的手,交到了沈游的手掌中。

    “回去吧,阿宁,你的心爱之物,母后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后日回晋国时,你们一并带走,以后你不在母后身边,要学会照顾好自己,沈游,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姜颂宁抹着眼泪,在许皇后的怀中哭了一场。

    随后与沈游一起辞别。

    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提裙缓缓跪下。

    因着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沈游连忙帮助扶稳了她的后腰。

    姜颂宁含泪哽咽,看着许皇后的身影:“此去晋国,迢迢千里,女儿不能时常在母后身边尽孝了,母后,您一定要保重。”

    她勉力弯腰,在台阶上磕了三个头。

    许皇后不敢看,微微侧过头去,挡住眼泪,只摆了摆袖子:“回吧,回去吧。”

    沈游帮忙扶着姜颂宁站了起来,随后他自己撩袍,屈膝下跪,也给许皇后磕头谢恩。

    “母后,我们走了。”他说罢,牵着姜颂宁远去。

    萧琅炎的大军撤退,为了考虑沈定珠和两个孩子的舒适,还有已经怀孕六个月的姜颂宁的身体,于是他额外准备了十二艘大船,剩下一些骑兵则单独走山道回晋国。

    在船上,姜颂宁打开许皇后给她带的东西,发现竟是一些珍贵的孤品!

    北梁国破时,宫里的财宝,多数都被抢走了。

    但许皇后还留了一些,全部都给姜颂宁装了起来。

    姜颂宁为此又大哭一场,沈游忙着安抚,一连多日,姜颂宁才好转些许。

    回到晋国以后,沈定珠与儿女们重逢,沈家夫妇也抱着姜颂宁哭,沈夫人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连连说她辛苦了。

    萧琅炎回去后不久就忙了起来,因为吞并了北梁七个城郡,剩下三个给了长琉国。

    扩大了晋国的疆域,他自然要安排新的官吏前往治理,教化北梁的百姓。

    一直到九月份,姜颂宁产下一子,起名为沈留安。

    许怀松以北梁摄政王的名义,派人送来一船的财宝祝贺,姜颂宁将孩子的小手沾满红泥,随后按在纸上,请北梁的来使带回去,给许太后看。

    许太后轻轻抚摸着那纸上红色的小手印,含泪欣慰。

    十二月份,西追和绣翠成亲。

    原本他们开春就要成亲的,但那时萧琅炎带兵在北梁,西追和绣翠便决定,将婚期延迟,等到皇上和皇后平安归来,他们才又将婚期提上章程。

    成亲当天,西追喝了个酩酊大醉,下人都以为要洞房不了了,谁知红烛亮到快天明。

    来年三月,沈定珠将沉碧,许配给了新任的禁军统领伏琛。

    据说是伏琛先喜欢上沉碧的,沉碧出宫去买东西,碰上伏琛抓住了一个小偷,但那小偷被打的鼻青脸肿,沉碧不知情况,还以为是伏琛仗势欺人。

    两人在街上吵了起来,后来才知道是一件乌龙。

    沉碧道歉过后就走了,不料二人后来又在宫廷里碰上。

    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伏琛向西追偷偷打听沉碧的情况,沈定珠得知后不久,主动为二人做媒。

    伏琛是三年前的武状元,背景清白,为人外向阳光,跟沉碧凑在一起,整天有说不完的话。

    六月初,沈定珠送沉碧出嫁。

    沉碧跪在她面前,叩头谢恩。

    “娘娘,奴婢今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您,以后奴婢不在身边伺候了,娘娘也别委屈自己。”

    沈定珠笑着将她扶起来:“大喜的日子不许哭,谁说不常见了,你要跟绣翠一样,经常进宫看看本宫,知道吗?”

    沉碧抹着泪,连连点头。

    那天夜里,萧琅炎抱着沈定珠。

    她把玩着他的大掌,有些欣慰地说:“年少时许下的心愿,一不小心就全部达成了,父母健在,哥嫂如意,我们的孩子健康快乐,与皇上感情要好,皇上,我不是在做梦吧?老天爷待我太厚道了。”

    萧琅炎沉沉地笑出声:“是吗?那确实是很幸福,不过,朕还有个礼物要给你。”

    沈定珠抬起美眸:“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八月十五,中秋团圆。

    帝后大婚。

    萧琅炎说,当初沈定珠跟了他的时候,是走通房的礼仪进门的,所以委屈了她。

    现在四海升平,他要将欠她的,全部弥补回来。

    故而有了这次的大婚。

    日光和煦,照耀在天坛的白玉阶上。

    帝后大婚需要敬香,告知上苍,也告诉晋国的先祖列宗。

    萧琅炎拉着沈定珠的手,二人衣冠龙凤,光泽耀目,金色的龙凤纹,栩栩如生,犹如围绕着二人的祥瑞。

    他们携手,在香炉里敬了香。

    沈定珠和萧琅炎一起回过头,看着百余台阶下,百官跪地,高呼帝后白头,国运昌隆。

    秋高气爽的风拂过沈定珠的裙摆。

    她深吸一口气,感到无比的舒畅坦然。

    “萧琅炎。”

    “嗯?”

    “这一世,我没有遗憾了。”

    萧琅炎听言,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朕还会更爱你,相伴余生,不负朝夕。”

    沈定珠轻轻地靠入他的怀抱中,在一片光辉温暖中,二人相拥,影子相融,好似两世都割舍不下的缱绻情意。

    后来,他们的感情被万人传唱。

    两人的身影,浓缩成历史书上浅浅的字句,不管是隔着百年千年的时光,依旧向后来人,诉说着帝王真情,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