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眉头一皱。

    皇帝找了三个儿子为他试药?为什么?难道就是想看看,他们当中,谁敢为他豁出这条命?

    前世,明王正是敢为皇帝试药,才得到了重用,在太子被废以后,明王就成了皇帝心目中属意的新储君。

    沈定珠不能让这个机会从萧琅炎手中白白溜走。

    老御监已经带着人,走到了门口,她心思百转千回,几次挣扎反悔,最终下定决心,追了出去。

    “公公,请留步。”沈定珠上前,温言委婉,“这汤药,妾能代王爷品尝吗?”

    老御监和怀寿都是一惊:“你?”

    沈定珠故作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王爷因公忙碌,一会回来,要是知道错过皇上的心意,一定会懊恼,妾替他品尝,待王爷回来了,妾也能将这样的心意解释给他听。”

    老御监眯起眼睛,盯着她好半晌。

    须臾,他昂了昂头,禁军在外,关上了门扉。

    守在外面的沉碧和程茴都吓了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待门关上,厅内光线骤然晦暗下来,老御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阴森。

    “沈姨娘,你很聪明,应该猜得到这汤药到底是什么,皇上龙体抱恙,需要一剂强效药,但这药性复杂,太医都拿不准到底能不能行。”

    “故而,皇上派杂家和其余的御监,去三位王爷那儿,请他们试药,要知道,子为父忧,正是理所应当的事,你一介妇人,又不是龙子龙孙,怎么配帮皇上试药呢?”

    沈定珠微微垂首,声音端的四平八稳:“不怕坦诚告诉公公,妾既是大晋子民,理应为王爷和皇上分忧。”

    “何况,公公也说了,明王和宣王殿下那边,也有御监过去,要是他们试了药,而王爷这边不曾服药,只怕皇上会责怪公公办事不利,所以,妾来试这汤药,于公公和王爷来说,都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老御监眯起眼睛,彻底被她说动了。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沈姨娘可要想好了,这药中有乌头,药性剧毒,剂量也不少,太医都没有把握的事,你,真的敢?”

    沈定珠伸出手:“请公公将药碗递予妾。”

    这便是下定决心了。

    老御监幽幽点头:“好,那就成全你,不过,要是出了事,杂家可概不负责,都是你自愿的。”

    萧琅炎的马车,停在不起眼的拐角。

    车子内,傅云秋哭得期期艾艾,脸上虽戴着面纱,但不难看出,鼻子以下的脸颊两端,起了难以忽略的红肉疙瘩,连着两片,十分骇人。

    她已经哭着诉说了全部的经过。

    最近,她一直在服用一种禁药,传说,吃了这种药,就能散发出自然而然的体香,让男子彻底对自己死心塌地。

    傅云秋想以此拴牢太子,故而坚持服用,可没想到,就在今天一早,爆出了难看的小疙瘩!

    “明天就是我的生辰宴了,王爷,我该怎么办?太子若是知道,更不会要我了……”傅云秋哭的梨花带雨,手却不敢碰脸上的疙瘩。

    萧琅炎面色阴沉,薄眸中布满风雨。

    “你野心实在太大,如今变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我早就告诫过你,少痴心妄想,以免害了自己。”

    “现在你变成如此,本王有什么办法帮你?别忘了,傅云秋,我们之间的情分,是有数的!”

    傅云秋脸色一白,抬起头来:“王爷,我从不曾求您什么,只是希望您看在以前,您被关禁闭的那些日子,都是我在院子外陪您说话的份上,再帮我一次吧,求求您了!”

    “我真的不能就这么毁了,否则,下场定然凄惨,我倒不如死了算了。”她低声呜咽。

    萧琅炎沉息片刻,对外吩咐:“去别院,顺便,将江蛮子请来。”

    为了提前部署应对皇帝的病情,萧琅炎早就从沈定珠那借来了神医,江蛮子一直借住在萧琅炎给他安排的京城别院。

    陈衡在外摘了宁王府的车标,随后低调地驶入巷子,朝别院而去。

    此时。

    沈定珠已经服完了药,不过半刻,她浑身开始冒汗,心口仿佛有火在炙烤,白皙的额头上也浸出汗珠。

    她早已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躺在榻上,感受着身体的力气一点点变得虚弱。

    老御监和怀寿,带着禁军守在她的门口。

    这个药到底奏不奏效,毒性够不够炽烈,会不会造成死亡,都要等着看结果。

    所以,他们要在这一直待着。

    程茴和沉碧在院子门口,想进去,却不能。

    沉碧焦急地来回踱步:“怎么办?王爷还没回来,他们又不让我们看主子。”

    程茴抿了抿唇,装出在乎的样子:“要不,你悄悄地出去报信?要是能找到徐寿公公,肯定就知道王爷在哪儿,我听说,徐寿公公今日特地请了休沐,去城中看望他的妻儿了。”

    沉碧迟疑了片刻,程茴低声催促:“你还犹豫什么,主子要是没命了,咱们两个该怎么办?”

    于是,沉碧咬牙,道:“那你在这里守着,一会若是能进去看主子了,赶紧瞧瞧她怎么样了,我这就去找徐寿公公帮忙!”

    她匆匆离开,程茴眼底划过得逞的阴冷,她没待一会,就转身走了。

    无奈的沈定珠,已经浑身冷热交织,唇色乌白。

    她裹紧被子,发着抖,尝试着喊道:“水,水……”

    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地说不出话了。

    沈定珠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强撑着坐起身,一步步艰难地挪到桌子边。

    她拿起笔,蘸墨落字,要留下一点东西给萧琅炎。

    在试药之前,她就曾想过,前世这碗药没有问题,但是,怀寿是太子的人,保不齐要给萧琅炎下毒。

    如果她误打误撞喝了,那么只会死。

    沈定珠在赌,赌这可能存活的机会,更是为了博一个大胆的要求。

    她艰难地在纸下写了几行字,随后用书压在上头。

    之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虚弱,轰然倒地。

    夜色降临时,寒风吹动枯枝,外间飘起鹅毛大雪。

    萧琅炎高大的身影,匆匆赶回府邸,下人们噤声,气氛严肃。

    老御监他们早就走了。

    徐寿仓促赶回来,对萧琅炎道:“王爷,事发突然,奴才也是刚回来才听说……”

    他话都没说完,萧琅炎已经面色阴沉地快步赶往沈定珠的房间。

    门房打开,程茴跪在脚榻上,哭的泪雨阑珊。

    而床上,沈定珠的面色死白,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

    “王爷,主子她……”程茴哽咽,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