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晌午,阴云密布。
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各行其道,君岁宁一身藕色布裙,头戴白色帷帽,领着苍灵刚走出栈,就见面前街巷画风突变。
街头、街尾处,忽然有几个路人大喊——
“成善布庄贾老板发布啦!”
“大家快去啊,先到先得!”
“哇,快去城东布庄!今天给娘子做新衣喽!”
……
几言几语,就让井然有序的大街乱了套,所有的行人都被带动,一个拉一个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连带着平安栈内的小二和掌柜听了风声,都跑出来张望,“发生什么事了?”
君岁宁回头,“什么贾老板发布?”
“啊,贾大善人呐,快快快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掌柜的对小二说道。
君岁宁看着兴奋的掌柜,疑惑问道:“大善人?是有什么好事吗?”
掌柜的点头,与有荣焉地自豪道:“贾老板全名贾成善,人如其名,是本地的大善人,每隔两个月他都会发放两百匹布料给百姓,这次水患,他还主动捐款施粥呢。”
说完,掌柜的和小二忙不迭地追赶上人群。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巷瞬间冷清了下来。
君岁宁有些好奇,也随流而去。
……
城东,成善布庄外,搭起了一个木台。
木台下,人潮涌动,成百上千名百姓站在人流中,外围站着的百姓慢慢也被人群包裹,后方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三五成群的人都纷纷站在后头。
人一多,便不可能安静,很是喧闹。
君岁宁到时,并未挤入人群,而是进了木台对面的茶坊里,茶坊的二楼窗边,正好对着木台,岁宁与苍灵落座后,茶坊内的小二并没有及时过来。
此时,望向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见,木台上缓缓走上了一个中年男子,此人一上台,喧闹的台下便更是躁动,开始有人喊着他的名号——贾老板、大善人、贾成善。
贾成善身着华贵的丝绸,佩戴翠色翡翠,端坐在木台中央,身旁站着三两个侍从,他正声情并茂地演讲着,而他的声音也随风传入茶坊。
“乡亲们,这一个月内,静安郡遭遇天灾,郡下辖三县都遭遇水患,共计两千六百名同乡遇难,多么惊人的数字啊!”
他的声音雄浑而悲怆,好似携带着沉重的哀愁,他的目光望着台下,方才还躁动的人群平静了下来,似是被他感染,覆上了悲观的色彩。
倏然,贾成善的语调上扬,语气振奋——
“逝者已矣!但逝者的家人存活在世,他们失去了亲人,又失去了家园,何其悲惨!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所以,我决定将本次的两百匹布料捐给安置营,他们更需要这批物资!”
台下一片寂静。
虽说台下的百姓皆为了这好处而来,可听了他一番壮语,也觉得悲哀,纷纷点头称颂。
台下,忽有人发出疑问,“可光是几匹布又怎么够呢?”
此言一出,瞬间得到众人的附和。
贾成善伸出手掌,示意大家安静,台下众人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他凝重道:“确实不够,所以我决定,斥资白银五千两,于本月成立救助会,帮助官府一起,为他们修建家园,但以我一人之力,过于薄弱,这才将大家召集起来,希望大家看在同为静安人的份上,略尽绵薄之力,将爱带给他们,给落难者,生的希望。”
贾成善的一番话,仿佛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语言质朴,充满了对民生疾苦的深深关怀。
他继续道——
“这里是救助乡,大家捐助的银钱,都是实名登记,进入救助会的银钱箱,最后也会用在这次因水患落难的同胞身上。”
话说完,台下安静。
百姓虽十分动容,可动容归动容,台下站着的大多布衣百姓,捐款这事怎么说也该去找商户,找他们捐款,他们能拿出来多少呢?
况且,他们本是为了那两百匹布而来,脑子清醒的都在想,布没拿到就算了,回去裤兜都空了叫什么事儿啊。
茶坊二楼。
岁宁将帷帽摘下,细声说道:“这静安还有百姓筹款的?即便要捐,难道不该官府出面筹集吗?”
说这话时,一直没有出现的小二终于出现了,他诧异地看向发言的布衣少女,“姑娘外乡来的吧?你有所不知,贾善人在静安的威望很高,他们贾家爱做善事,自己过得清贫都要帮扶别人,于我们百姓而言,他比官府更可信些。”
小二一边倒茶水,一边说得振振有词,仿佛官府坑害了他们一般,让君岁宁不禁笑容僵了几分,皱眉问道:“静安的官府不好吗?”
一盏茶倒满,小二收了茶壶,叹了叹气,“总之也不作为,要不然水患怎么不淹了旁的郡县,就淹我们?那堤坝早出问题了,又没人去修,即便这次不死人,下回还得死人,只有死了人才有上面的官员重视起来。”
说着,他扬起笑脸,“姑娘还要些什么糕点?我们店里的几个人都跑去看热闹了,等会估计就回来了,还要姑娘稍微等等。”
君岁宁随意点了两个糕点,那小二便退了下去,她的面色不如方才轻松,略带凝重之色地再次看向窗外木台。
此刻,已有人带头上台捐款,零零散散的,也有几人自发地上台捐了些银钱。
可没多久,台下又陷入沉寂,捐款箱中寥寥无几。
只听台上的贾成善笑了笑,高声说道——
“今日所有捐款五两以上的,今后一年内成善布庄对其全场九折,二十两以上的,一年内全场八折,五十两以上,全场七折,一百两以上,全场五折!”
语毕,台下再陷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