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太师携一家老小归隐,就此,敖氏在朝中的势力瓦解,只留下几个旁支子弟还担任着一些不起眼的角色。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这只昔日庞大的骆驼,今后也再不可能翻起风浪。
敖家毫无征兆地退隐,朝野上下多为震惊,但最受其干扰的便是荣王和德妃。
他们刚与敖家结了亲家,原以为可以因此获得敖家的支持,却还没开心两日,敖家便已倒台。
原本被德妃所喜欢的儿媳敖阿鸾,也因此遭到了嫌弃。
荣王府。
荣王甫一回到府中,就冲到后院,兴师问罪——
“岳父辞官一事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他一人辞官就罢了,怎么还带着全家一起退隐?你倒是瞒得本王好苦!”
敖阿鸾面色苍白,她也是在昨日才收到祖父的传信,只说家中生了些变故,具体为何,她也是蒙在鼓里。
敖家祖籍同洲,山高路远,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家人,思及此,敖阿鸾暗自伤感。娘家靠山不在,丈夫与婆婆犹如变了个人一样,对她不满和嫌弃。
敖阿鸾不喜人前落泪,她掩饰自己悲凉的心情,从容地说道:“王爷责怪妾身有何用,妾身又做不了敖氏的主。”
温柔的反抗,却让荣王言语一滞,他冷哼道:“你这些日子少进宫请安吧,母妃心中不畅,你少去她面前惹嫌。”
敖阿鸾自然明白,德妃怕是要为难自己,可德妃有诏,她难道还能次次称病吗?
既已嫁入皇室,她便不由己身。
……
另一边,君岁宁与程姳的竹屋之约也到了日子。
城郊。
竹屋的凶杀痕迹已被清理干净,君岁宁到达时,竹屋外风平浪静,她甚至在心中怀疑,程姳姑姑真的准时赴约了吗?
岁宁上前,留了苍悯在竹林中等候。
竹门轻轻的,与地面未产生摩擦,她悄无声息地推开竹门。
屋内,共有三人。
程姳比上回打扮得更精致些,她一身淡蓝色的蜀锦华服,盘着的发髻中插着一枚蓝宝石珠钗,她的眉目间透着一股智慧和柔和。
程幽与她的端庄不同,程幽身着艳红色的薄纱长裙,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花,张扬而明媚,嘴角挂着自信而迷人的微笑,她正侧靠在竹榻上假寐,长发微微卷曲,披在肩后。
“少主!”程姳站在离竹门内最近的位置,当竹门一打开,她便期盼地转头,见到君岁宁的一刹那,目光中满是欣慰和喜悦,“少主想通了?”
程幽缓缓睁开双目,默默地坐起身,“小公主还带了人来?”
在这间竹屋里,程幽的武功是最拔尖的,她不需要看屋外,就能感受到门外不远处,因走动而产生的地面波动。
“是我的暗卫。”君岁宁将帷帽取下,露出了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
说来不怕笑话,这帷帽的作用并不是掩藏身份或别的什么作用,单纯只是郊外蚊虫太多。
“像,果真是像!”
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君岁宁看向这屋中的第三人,也是她唯一没有提前见过的人。
男人年岁与程姳相同,他穿着深绿色的锦袍,腰间的墨色腰带上镶嵌着一圈的透明宝珠,他的袍子点缀着高调却不俗气的玉饰,长发被用翡翠簪轻松挽于脑后,两缕黑发悬于两鬓,将他坚毅的轮廓更显得柔和了些。
在君岁宁眼中,这俨然是一位美大叔,但他被金钱保养得当,故而算不上大叔。
“这位是春秋门金银阁的阁主,阙蕴藉,是小姐的义弟,”程姳娓娓道来,为岁宁介绍道,“同时也是大顺首富榜排行第三的人物。”
难怪了!
君岁宁看着阙蕴藉通身贵气,仿佛下一瞬,他衣料上的玉饰都会掉下来。
“阙叔叔。”君岁宁礼貌地喊了一声。
阙蕴藉收起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混迹生意场多年,习惯了整日带着笑,而此刻,他嘴角噙着的笑容真实了几分,诚挚地说道:“照理说,该叫舅舅。”
君岁宁想着他是母亲的义弟,叫舅舅也没什么问题,便认同地点了点头,“舅舅好。”
她刚喊完人,就见阙蕴藉从怀中拿出一只月白色镯子,质地光滑,仿佛由纯净月光凝结而成。
“此物就当是舅舅送给外甥女的见面礼。”阙蕴藉将镯子递给她。
君岁宁不气地接过,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又瞥到了阙蕴藉腰间的一圈宝珠,与自己手中这只镯子的材质、成色一般无二。
程幽轻笑着说道:“老阙就是钱多,这夜光珠都能做腰带。”
“夜光?”君岁宁打量了镯子两圈,看不出其中玄妙,“多谢舅舅。”
寒暄几句后,程姳便走到竹木桌旁,桌上赫然放着一个锁着的精致木盒。
程姳用钥匙将木盒打开,笑着对岁宁说道:“这里,都是小姐的私产,虽然比不上金银阁的财富,但也该交给少主了。”
君岁宁还未仔细看木盒中的东西,便摇了摇头,“程姳姑姑,这些一直是你在打理,若没有你,这些也存不住这般久,不必交给我。”
“既然少主这么说,那便由属下替少主打理,所得收益,还是该给少主的。”程姳执意道。
君岁宁并不差钱,也或许是她还没有想到,有什么是她买不起的。
她却没料到,将来的她,能用上这一笔,她并未放在心上的财富。
“除了小姐的私产,还有属下上回同少主说过的,继承春秋门之事,”程姳的面上多了几分忧色,“这些年,岑光霁创立的三部,与三阁旧部分庭抗礼,少主恐怕还需等待属下一段时日。”
“但少主放心,属下哪怕是赔上性命,也定让少主无忧。”程姳坚定地说道。
程姳本身长相就偏英气,只是她不善打斗,打扮也是一副柔和端庄之态。此时在她坚定的神色下,她的外柔内刚散发着无法忽视的魅力。
春秋门在江湖上势力不容小觑,想要门主之位,也并非易事。
君岁宁之所以改变想法,更是因为想要查明母亲之死的真相,倘若母亲之死与岑光霁没有关系,她也不必与他争夺这些。
但若是有关系,就断不能将母亲的心血交给仇人之手。
“程姳姑姑,我并不想你为我赔上性命,我今日来此,实则还有件重要的事。”
君岁宁认真地说道,她的眸中带着平常没有的慎重,“当年你们以为我母亲是被父皇囚禁而死,并未看过尸身,而我却一直以为母亲是难产而死。”
“门主究竟是因何而死?公主知道些什么?”程幽性子不比程姳稳重,听了君岁宁这话,脸上就染上急色。
“当年母亲中毒后找到我父皇解毒,但我问了父皇,那毒根本无法解,只能拖着多活几月而已,”君岁宁紧皱着脸,顿了顿道,“实则母亲是因毒发而身亡。”
程幽气得拍案,朝着程姳问道:“姐姐,当年刺杀门主的,你确定是岑光霁吗?”
她愤慨至极,若此时程姳说一句确定,恐怕程幽真的会冲回春秋门刺杀岑光霁,什么证据也不需要,什么稳重、大局也都会抛之脑后。
程姳并未回答。
观地来说,她并不确定。
当年是有人雇了别派的杀手,她说到底也只是十分怀疑岑光霁,拿不出任何的证据,唯一的证据恐怕就是让别派的人指认,可这谈何容易?
每一个杀手组织都是有职业素养的,若真的反水了,那是会被江湖所不容的,以后谁还敢光顾。
阙蕴藉拍了拍程幽的肩膀,眸色中有些无奈,“别冲动。”随后拉着她坐下。
见程姳不说话,程幽冷哼道:“门主身死,得益最大的就是他,不是他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