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凛枭的心里:先国后家,先民后君。

    他经历过战场的血腥洗礼,看过民生疾苦,即便阎罗战神的血腥名声在外,可实际上却怀有一颗难能可贵的慈悲之心。

    怜众生,悯百姓。

    这样的人是很难被仇恨这种丑恶的情绪一直左右,所以这些年他明里隐忍低调,暗里壮大自己,跟皇帝从来都是虚与委蛇。

    夏凛枭顾忌的并非失败,更不是缺乏权斗的勇气……而是不管成败,最终受苦受难的都是普通人。

    他和姑母一直担心夏凛枭这样忧国忧民的性格,楚家和文宣太子的仇恨何时才能有得报之日?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得知萧楚的存在之后,经过多番测试和考察,坚定地选择这个人作为楚氏一族复仇的主力!

    “你可以滚了。”陌离没好气地丢给他一瓶丹药,“一天一粒,一月一周期。你老人家自己悠着点。”

    他冷漠得像一个无情的发药机器,毫不犹豫地将讨人嫌的萧楚扫地出门,直接原地闭关。

    砰!

    密道的大门紧闭,萧楚摸了摸鼻子,盯着冰冷的石壁看了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须臾,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径直揣了药离开。

    京都城内的气氛格外凝重和悲伤,就连商贩的叫卖声似乎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战王妃的死讯,言语间无不叹惋悲痛。

    苏染汐‘活’着的时候,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名声都是毁誉参半,更多人抨击她的嚣张跋扈和不容于世俗的疯狂行径。

    如今,她‘死’了,众人终于理智地想起她的辉煌功绩,一边倒地为大夏失去这样的天纵英才感到惋惜。

    偶尔有抨击的声音冒出来,也很快就被悠悠众口骂回去。

    多么可笑!

    一个为大夏屡建奇功、在朝在野都曾大利民生的女子,她的功绩却只能在死后得到中肯的承认和赞誉。

    这些夸赞和维护苏染汐‘生前’功绩和潇洒人生的人,有多少又是当初辱骂她的?

    世道如此,人心不古。

    萧楚一路走来,听到街头巷尾的议论,只觉得在看一场荒诞不羁的笑话,故事的主角一度离他很近,好像又离他很远。

    这时,有几名女子聚在一起声泪俱下地惋惜道:“听说王爷惊闻王妃死讯,当场昏死在王府里,至今未醒。这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终究也难逃美人关啊。”

    “何止是美人关?当初汤泉村的阴谋,听说王妃只身入险地,那么多暗卫都不敢去,一去一个死,结果王爷闻讯赶来,想也不想的追进去,冒死救出了王妃。这哪里是过情关?分明是真爱啊。”

    “他们之间的爱情真是感天动地!王爷在汤泉村被设计失踪,王妃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当街逼讯南夷王子,又在陛下面前以命为赌,查抄三皇子府邸——这样情深意重的女子,若换了我是王爷,只怕恨不能连命都给她。”

    “如此说来,这对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璧人就此天人永隔,真是老天不公……失去心爱之人的痛,也不知王爷何时才能走得出来?”

    话音刚落——

    砰!

    一股邪风袭来,旁边的包子铺招牌突然倒落,吓得姑娘们花容失色:“要死啊,谁家招牌不看看好?砸到人怎么办?”

    一回头,包子铺内外空空如也,小贩不知道去了何处,街道上拐角处多了一抹修长冷峻的高大背影,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公子!”左文青目睹萧楚一掌拍断了招牌的生气场面,连忙不动声色地将人引到暗巷内的一处低调宅院。

    “我已经派人去南夷襄助王妃,一定会帮她顺利带回公子想要的东西……王妃只是去了南夷,并非真的身故,公子何必如此生气?”

    萧楚冷冷看他一眼,“我生气了吗?”

    “……”左文青沉默了一下,圆滑一笑,“公子久未归来,初醒就经历了一场磋磨,想是累了。”

    萧楚收回目光,很快收敛情绪,眉眼间噙着一抹淡淡的疏离之意:“左幽冥以什么身份去的?”

    “道士。”左文青恭谨道,“公子请放心,左幽冥是祖父亲自调教,深谙占卜命理之道,又有机敏应变之能,一定不会让王妃察觉的。”

    “老太师调教的人,我自然放心。”萧楚又跟他问了些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听到天牢里的赌约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如今,她对夏凛枭的信任已然这般深了吗?”

    左文青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寒意,连忙解释道:“依我之见,王妃当时并不知道夏凛枭会不会出现在三皇子府,只是想以身入天牢,逼皇帝将三皇子推到人前,至于到时候能搜出什么东西,就要看皇后娘娘的本事。”

    “王妃聪颖机变,当初天牢围杀那么危险的场面,她也能化险为夷,事后摆了皇后娘娘一道……这样的英勇和胆识,当真是女中英才也。”

    “那也不是你的。”萧楚莫名丢下这么一句话,扭头就走,“朝堂局势瞬息万变,新的大理寺卿人选,务必想办法推人上去,还不能引起皇帝的警觉。既然苏苏好心送了我们这份大礼,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听着他言语之间的自豪和骄傲,左文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顺从地应道:“公子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

    ……

    萧楚回到王府。

    战王府里已经挂起了挽联,哭声一片,无不为苏染汐的离去悲痛不已。

    所见之处,一片素缟。

    萧楚四顾一圈,不禁有些烦躁,直接大手一挥,“墨鹤,带人铲平了添香楼,那些南夷奸细,一个都不要放过。”

    不用他吩咐,墨鹤早就安排好了人手,声势浩大地为王妃报仇雪恨。

    “王爷……南夷使团的人听说战王妃殒命添香楼,连夜递了折子撤离,几乎以逃窜的方式离开了大夏,生怕晚一步就小命不保。”

    顿了顿,他低声道:“应该是兰幽早有安排。”

    “这不是你们商量好的吗?有什么可惊讶的?”萧楚讽刺一笑,听着耳边源源不断的哭声,眉眼间的烦躁显而易见,只想把所有人都轰出去。

    大白天的,哭什么丧!

    搞得人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萧公子。”墨鹤跟了萧楚日子久了,多少也能摸透他的想法,担心他现场发飙,连忙低声道:“王爷和王妃夫妻情深,此时您可不能……”

    “夫妻情深?”萧楚猛地回头,眼神讽刺又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