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敢做敢认,就不怕任何结果。”大夫人没有半点意外,这个男人的冷血无情,她早就见识过无数回了。

    当初,他待春无双宠爱到了骨子里。

    最后又如何呢?

    说到底,女人不过是他在权力巅峰的消遣而已。

    “你!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冥顽不灵,不知悔改……”苏相脸色铁青,怒其不争,也是真的失望透顶,“来人,笔墨伺候,今晚我就休了这个毒妇——”

    “爹!不要啊。”苏淮宁吓得花容失色,想要求情却被大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只能跪在地上哭个不停。

    “哭什么?”大夫人皱眉,冷冷道,“就算没有我,你骨子里流的还是苏家的血脉,你依然是尊贵的相府大小姐,有一番大好前程等着你。”

    她这话是在暗示苏相——相府的未来,多半还要靠苏淮宁嫁个好男人才能持续享受富贵荣华。

    苏相面色一僵,怒意更甚,却到底没有迁怒于苏淮宁,只让人把她拖到一边:“别胡闹了!你娘做出此等罔顾礼法、罪大恶极的蠢事……你身为人女没有及时发现劝阻,也是不孝。”

    “爹,娘为你操持相府,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替你守护内宅安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当真要为了苏染汐这个贱人休妻吗?”苏淮宁看着冷酷无情的父亲,眼神陌生地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

    “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后半生将会面临多少人的闲言碎语和冷嘲热讽,你就半点不心疼吗?娘亲做这一切,更多的还是因为爱您入骨,就算看在她对您多年感情的份儿上,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苏相皱了皱眉,看着面无表情的大夫人,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只是一想到宽恕她的后果,闲言碎语就会冲着自己来,甚至他还要面临惩罚……这一点不忍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下人拿来了笔墨。

    苏相定了定心神,冷漠地推开苏淮宁:“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岂能还染儿一个公道,又岂能堵住悠悠众口?”

    一句话,就把仇恨的焦点转移到了苏染汐身上。

    闻言,苏淮宁果然恶狠狠地瞪着苏染汐,恨不得用眼神撕碎了她——苏染汐,今日你害我娘至此,以后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苏染汐无语地皱了皱眉,看向苏相的眼神闪过一抹冷意——这个老狐狸,真是一肚子的坏水。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不忘竭尽所能地甩锅,挑起两个女儿的内斗,以甩掉薄情的帽子。

    不管是春无双,青姨娘,还是大夫人……碰上这么个薄情寡义、满腹算计的老渣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苏相无视了苏染汐的眼神,正要书写休书。

    “相爷,老奴有要事禀告。”管家神色匆匆地带着一个中年男人闯入门,手里还拿着一叠类似账簿的东西。

    两人走到苏相身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下跪的大夫人,并没有多说不该说的话:“这些东西,还请相爷过目。”

    大夫人淡薄敛眉,一言不发。

    苏染汐眸光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从苏相的脸色来看,大夫人的转移大概到了。

    大夫人不愧是执掌相府多年的女主人,手段层出不穷,难怪刚刚认错认得那么痛快,怕是拿捏了苏相什么把柄吧?

    不期然地,苏相猛地合上账册,攥紧拳头冷冷看了大夫人半晌,似乎有数不尽的怒意要发泄,偏偏碍于人前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憋了一肚子的恶气。

    他刚刚已经放了狠话要休妻,若是这会儿突然改口,岂不是自打脸颊,更让人怀疑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大夫人手上了吗?

    若是真的休了大夫人,这些账簿又会给相府带来沉重的打击——两败俱伤,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正在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之际,青夫人突然在丫鬟的搀扶下,虚弱地跪下来求情:“相爷,请您看在大夫人管理相府多年、还伺候了您小半辈子的辛劳之上,宽恕她这一回吧。”

    “同为女子,我深深明白一个女人被丈夫休弃的重量,那将是比杀了她还要严厉残忍的惩罚。当世多少女子被休弃不久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香消玉陨……大夫人骄傲了小半辈子,怎么说也是药王谷堂堂大小姐,怎么能落得如此结局?”

    她含泪磕了一个头:“今夜之过,妾身也有错,若是相爷和王妃非要出一口恶气,请重重惩罚我吧!”

    苏染汐皱了皱眉。

    虽有不解,她也没有当众出面阻止。

    大夫人冷冷看了青夫人一眼,心下不屑——果然是狐媚子带出来的小贱人,这时候跑出来求情捡漏,不过是看准时机拿捏男人心思罢了。

    “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大夫人和元鹊今晚可是想要连你一起杀……”闻言,苏相叹了一口气,假模假样地夸了青夫人几句,便就势顺着台阶下,“不过,你说也有点道理。”

    “看在她操持相府多年呕心沥血的份儿上,休妻便罢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如此恶毒,实在不配再做相府的女主人。”

    “即日起,剥夺大夫人的中馈大权,相府上下便交给青夫人打理。”苏相冷冷看着大夫人,居高临下道:“你犯下如此多的糊涂事,实在令相府蒙羞。看在药王谷的份儿上,我便宽恕你这一回,罚你受杖刑二十。”

    “刑毕后,你立刻收拾东西离开相府,自去药王谷静思己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踏出药王谷半步。”

    虽然没有明着给休书,此举却比休妻更加严重,完全让大夫人和药王谷颜面尽失。

    相比之下,二十杖的皮肉之苦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样的惩罚,也是为了堵住苏染汐的嘴巴,省得她再将事态扩大化。

    大夫人心知肚明,冷嘲地看了眼苏相,挺直背脊道:“愿夫君体魄康健,家宅和乐。”

    这祝福在此时此刻听来,着实讽刺。

    “来人,准备行刑。”苏相脸颊黑得能滴出水来,余光看了眼苏染汐,“染儿,如此惩罚,你可满意了?”

    下人走到大夫人身边,不等拖拽,她便骄傲地站起身:“我自己来。”

    就算是受刑,她也要站着走出去。

    后半辈子,她不再为男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