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出嫁,对婚后生活的担忧,对母亲弟弟的不舍,让柔嘉总是处于浅眠的状态,为了不让母妃担心,她每日用粉盖住青黑的下眼眶,也不让人去通风报信。
今夜也是,好不容易入睡就被屋外的动静个弄醒来,披着衣服问外面怎么了。
“没事,公主躺下吧。”宫人劝道,“奶娘已经去看了。”
柔嘉不肯躺下,她仔细辩听一会,“好像是二妹妹那传来的。”
“我去看看。”柔嘉干脆下床穿着软鞋往外走起。
“公主,多批一件大氅,莫要着凉了。”宫人着急的跟上去说。
果然是丽嘉那边传来的动静,灯火通明,柔嘉走进去看,丽嘉的宫人已经都乱了套,自个儿奶娘正在外头指挥,把蜡烛都点上,围着屋子喊二公主,去催催,太医怎么还没来。
里间传来丽嘉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二妹妹怎么了?”柔嘉担忧的说。
“二公主又魇着了。”奶娘说,“这次的比较严重,还没叫醒呢。”
柔嘉走到里屋,看见春枝一直在唤着公主,但是丽嘉眼睛紧闭,眉头深锁,一边流泪一边大声哭喊,偶尔还要四处挥舞着手臂。
柔嘉上前帮忙按住她,“二妹妹,我是大姐姐,你快醒过来看看。”
两个人也没叫醒来。
跟太医一起来的还有陛下和贵妃,齐枞汶一进屋后就半抱起丽嘉在怀里,“乖乖,父皇来了,别怕,别怕。”
也是神奇,丽嘉到父皇怀里就平静下来,齐枞汶再唤了几句,她就醒来了,看到父皇就伸手搂住,“父皇,呜呜呜,我好怕。”
“别怕,父皇在这里。”齐枞汶耐心的哄着她,就如哄着当初那个因为戒奶而夜哭不止的小女孩。
太医上前把了脉,开了安神药,齐枞汶就哄她吃药,哄她睡觉,一屋子人都这么看着他们。
秦云颐注意到柔嘉是穿着寝衣就出来了,忙让人把火盆端到她边上去,“现在天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我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没想那么多。”柔嘉说,“二妹妹没事吧?”
秦云颐往后看一眼,春枝从他们进来就一直刻意的用半边脸对着,她一晃眼好像看到被掌掴的红晕,不过她没说,“就是被吓到了,没事的。”
等丽嘉睡着,齐枞汶又坐了一会才走,“你们怎么当初不拦着公主,凌迟是那么好看的吗?当时朕就要你们仔细着照顾,多喝安神汤,怎么公主还会发魇!”
二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跪下认错。
“都仔细点照顾,再有下次都给朕去内刑司领鞭子。”齐枞汶说,“等过两天安排公主去庙里拜拜。”
柔嘉说,“要不明天起我和二妹妹一起睡吧,有我陪着她,就不会害怕了。”
“好孩子。”齐枞汶说,“你白天多和二妹妹说说话,晚上有事你就过来看看。”
齐枞汶说罢又皱眉,“你也是要备嫁的人,这样也会影响你的休息。”他回头想一下,“这样吧,看明天丽嘉的情况,万一晚上还发梦魇,后天就让她搬出来,不影响你休息。”
柔嘉想说,她不怕打扰她愿意照顾二妹妹,秦云颐捏捏她的肩膀,“你父皇疼爱你们姊妹的心是一样的。快去休息吧,新娘子可不能不漂亮。”
回到天清宫,齐枞汶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秦云颐说,“小孩子受了吓,发魇,只是看着可怖,喝点安神汤,日子长了等她忘记就好了。”
“你早几年都还在发魇呢。”齐枞汶说,“朕太鲁莽了,当初应该当众行刑,就算是要当众,也该约束着孩子们,她们好奇心重,是朕想漏了。”
秦云颐安抚他,“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有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的,积极应对就是。”
齐枞汶叹气,“如果丽嘉明晚还发魇,得把她移出来,柔嘉没几天就要出嫁了,这么影响她也不好,但是移到哪去呢?”
“移到地泰宫当然是最好的。”秦云颐说。
“万万不可。”齐枞汶说,“皇后对丽嘉但凡有一份怜惜之心,今夜不会不来。”
“让丽嘉到地泰宫去,不但照顾不了丽嘉,朕还要看她的假模假样,想想就生气。”齐枞汶说。
“她毕竟是皇后的女儿,如果不去地泰宫,这其他嫔妃的宫也不好去,要再别的宫,就太远了。”秦云颐说。
“她也大了,不然直接到天清宫来住好了。”齐枞汶说,“她从小就黏朕,在朕身边就很乖巧。”
“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地方。”秦云颐眼睛一亮说,“东宫,东宫是独立院落,离天清宫也近,方便陛下过去照顾。”
“东宫?”齐枞汶闻言思索。
“东宫时时都有人照料,随时进去都能住人。”秦云颐倒是越想越觉得挺好,“住在偏殿就是。”
“东宫,自大哥去世后,再没有人进去住过。”齐枞汶说,“现在丽嘉要进去住吗?”
“丽嘉是公主。”秦云颐说,“现在如果是一个皇子要住进东宫,陛下要左右思量,我能理解,丽嘉住进去,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别人还会认为陛下要立丽嘉为太子不成?”
“地泰宫那,可还有一个七皇子。”齐枞汶说。
“公主住进去,是养病的,无干人等为什么要进去。”秦云颐说,“皇后要进,自然可以进,七皇子要进,就说怕过了病气,不让进就好了。”
“就算真的进去了,难道住进东宫就是太子了?”秦云颐说。“丽嘉好了就会搬出来,难道七皇子一个人再住在里面。”
齐枞汶点头,“你说的有理,若是丽嘉明夜还不好,后日,就让她搬到东宫去。”
第二天,后宫里就都知道丽嘉公主昨夜发魇了,纷纷送上慰问礼品,英妃还让三公主亲自去看望了一下,她还小,一直黏着母妃,没有搬到公主所去。
三公主到的时候,丽嘉正在喝药,她也觉得苦似的皱着脸,“二姐姐,喝药是不是很苦啊。”
“一点都不苦。”丽嘉说,她也不是说假话,口腔都是麻木得,尝不出味道。
“真的吗?”三公主歪头,“那我喝一口。”
丽嘉把药碗凑到她嘴边,对身后想上前的奶娘说,“只是一点安神药,无碍的。”
三公主抿一口,然后就呸呸的吐口水,“二姐姐骗人,明明很苦的。”
丽嘉脸上才露出个笑容。
柔嘉进来说,“你又逗三妹妹。”
“三妹妹来,大姐姐这有蜜饯。“柔嘉招手说。
丽嘉知道自己昨夜发魇也没表现什么,像是不在意,但是一整天,她都不合眼,安神药喝了犯困,她就用手指掐掌心,不想睡,到了夜间,也拉着人说话,不愿意睡觉。
“公主,躺下吧。”春枝劝她说,“晚上魇不会来了。”
丽嘉看她,宫里的药就是厉害,昨天还红的馒头一样,今天已经没有痕迹了,“还痛吗?”
“我不痛的。”春枝说。“都是我不好,吓到公主了。”
“我以为我已经不怕她了。”丽嘉说。“是不是她生了我,就永远能左右我,能掌控我。”
“公主。”春枝说。
“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怕她。”丽嘉说。
“怕她也没什么。”春枝说,“她是公主的母亲啊。”
“为什么她是我的母亲。”丽嘉说,“为什么她偏偏是我的母亲。”
是夜,丽嘉又在睡梦中大声尖叫,怎么唤都唤不醒,直到齐枞汶来了,才从梦靥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