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嫔早在阿丽莎被选入秀女后,就让家人去调查她了,毕竟从前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三阳关,她是天上的云,阿丽莎就是地上的泥,不曾有交集,也不曾有了解。
但是那段时间,西月遗民也知道事关紧要,关于阿丽莎除了些好听话,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阿丽莎变成贵人,变成婕妤,变成昭仪,变成怜嫔。
和她平起平坐。
梦嫔心里也曾纠结过,地上的泥爬到和天上的云比肩,任谁都不能轻易释怀。尤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舍她而去就怜嫔。
觉得怜嫔日后的地位会在她之上。
但她不是莽干之人,没有计划就对怜嫔发难,只会让自己变得难堪而已,娘给自己的信也说了,只要她父兄还得用与陛下,她永远不会在阿丽莎之下。
‘你要知道男女情爱是很简单的事,但陛下的后宫远不只是情爱那么简单,你要耐心。’母亲在信上的原话是这么写的。
何况母亲已经探听到的关于怜嫔的最大秘密,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秘密。
所以她早已调整好心态,现在要做的就是蛰伏,然后等待时机,一击就中。
在地泰宫请安离开时,佳妃叫住了她,说趁着天还没冷,去上林苑转转,梦嫔心下狐疑,佳妃在宫中交游广阔,可也没对她多亲近,怎么突然找上她来聊天了。
还摆明了只和她两人同游。
梦嫔给鲜昭仪一个安抚的眼神,陪着佳妃去上林苑走走。
“本宫记得,梦嫔和怜嫔是一个地方的吧?”闲聊几句后佳妃就问道,“怜嫔在家中也是如此,胆大率性?”
“虽然是一个地方的,在进宫前却没有过交集,也不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性格。”梦嫔笑道。
“怜嫔这个样貌,放在哪都是十里八乡传颂的美貌,你就一点都没听说过?”佳妃不信。
“沈家的小儿媳妇,萧丫丫,是我的闺阁密友,她的样貌在三阳关是数一数二的,常被人同怜嫔提在一起。”梦嫔说,“她是个直率的,最不喜和人比较,当时都是姑娘,说的有些不中听。”
“不过现在是万万不能说了。”
佳妃点头,“她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你心里就没有不得劲?”佳妃试探的问道,“毕竟从前她可是比你差远了。”
“这也是个人的际遇。”梦嫔说,“自进了宫,大家都是陛下的女人,从前种种都譬如昨日死。”
佳妃和她再笑谈了几句,就分开了。
鲜忆秋在她殿里等她,“佳妃叫你去,没有为难你吧。”
“她怎么会为难我?”梦嫔笑说,“好像是想像我打听些阿丽莎的事,不过我什么也没说。”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你打听她的事?”鲜忆秋不解,不过她很快想到,“佳妃进出荣华宫很勤快的,莫不是,她是替贵妃来问的?”
梦嫔心中一动,若是贵妃不喜阿丽莎,她出手自然比她出手要好的多。“不管是谁想问,反正是我也不知道别的。”
“阿丽莎胆子真大。”鲜忆秋说,“她好像完全不怕贵妃。”
“不知敬畏,是她自己吃亏。”梦嫔说。“反正咱们只躲远点,看着就行。”
“丫丫是哪天进宫?”鲜忆秋问,“幸好有她在京城,时不时咱们能见个面,也能知道点家里的情况。”
“后天。”梦嫔说,还是要感谢陛下,嫔位的人可以每月自由召见一次家人,她的家人远在三阳关,她就把萧丫丫召进来说说话,不过她也不是每个月都召丫丫进来,隔三差五,两月叫一次,三个月叫两次这样。
佳妃没问出什么来,也不气馁,一开始肯定问不出来什么,慢慢问就是。反正贵妃也不急。
妙平来跟贵妃说,妙雨想要进宫来给娘娘问安,秦云颐看她,“妙雨?”
“对,她就算出宫了,也没有改回本名。”妙平说,“她原本的名字也是妈妈给取的花名。”
“在行宫里的旧人,都照娘娘的意思,想回家的给盘缠回家,无家可归的,也给安排了去处。”妙平说,“妙雨经人介绍,嫁给了京郊一户人家,接着娘娘皇庄的一些活计,还算过的去。”
“那她进宫,是想让我把她或者她相公送到皇庄吗?”秦云颐皱眉,“可是在皇庄做事就是贱籍,之前可是特意把她的籍贯改成普通老百姓了。”
“她是个心里有算计,眼里有活的,在外知道了一些很贵妃有关的消息,她是跟我说了,让我转告娘娘,但是我想,娘娘也许亲见她,在问问仔细比较好。”妙平说,“我们在宫里,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其余娘娘总有机会和渠道知道宫外的东西,既然妙雨有心做这个事,她到底和我们相处了几年,比旁人可靠。”
“既如此,那就让她进来吧。”秦云颐说。
妙雨是跟着皇庄送出息的人一起进宫的,进来后给娘娘行大礼,再抬头时,双眼含泪,“奴婢总算是又见着娘娘了。”
“快起来吧。”秦云颐说,“你如今是正经民户,不要自称奴婢呢。”
“一日是娘娘的奴婢,终身都是娘娘的奴婢。”妙雨说,“若不是娘娘,奴婢断没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不要这么说,因为我害的你们也受了无妄之灾。”秦云颐可惜说,“不然我从宫里替你们发嫁,婚事到底体面些。”
“奴婢的郎君是奴婢自己相中的,挺好的。”妙雨微有些羞赧的说。“虽然家底薄了些,但是人肯努力,奴婢用娘娘给的嫁妆银子盘了一件铺子,让家里老婆婆带着弟弟妹妹们做豆腐卖,收益很好。”她自小是被当小星的养大,一路进宫,给人当宫女,些许劳累不说,也是锦衣玉食的养大,如今却连半点从前的影子都无,充满这市井妇人的爽利和讨喜。
“你们能过好日子就成。”秦云颐自然能看出妙雨的状态是真好,不是假意的说好,她很欣慰的说。
“奴婢虽然在宫外,但也一直想着宫里的娘娘。”妙雨说,“坊间其实挺多娘娘的传言,说娘娘是天仙下凡。”
“你可不要说这个话来哄我。”秦云颐笑说,“说我是狐狸精转世还差不多。”
“有心人才这么说,普通百姓还是挺羡慕娘娘的。”妙雨说,“有看的清的也知道,娘娘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陛下宠爱娘娘,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有心人中伤娘娘,不过是后宫妒忌。”
秦云颐只笑。
“就是上次传李嫔的事,明眼人也知道,就算陛下真的是因为李嫔厌胜娘娘而被陛下刺死,也没有丝毫不妥处,相反陛下还是很仁厚,没有迁怒旁人。”妙雨说,“厌胜一事发生在哪个后宫都是血流成河的事。”
“民间对陛下的观感好吗?”秦云颐说,“说实话。”
“没有人说陛下为爱妃昏庸吧?”
妙雨摇头,“大家都称赞陛下是个明君,陛下上位来,又不苛捐杂税,也不严刑暴政,性格温和,这京城里的百姓最有体验,说是托陛下的福,能安稳的过日子。”
“这就好。”秦云颐说。陛下在做陛下时是无可指摘的,多怕因为她,被人冠之以昏君。
“这街头巷尾的货郎,混混,就是京中谣言的起源。”妙雨说,“奴婢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可以收钱办事的,和京中各府的管事都眼熟。”
“不然你以为哪里传的那么快?”秦云颐笑说,“想要外传的消息,告诉了人,他们专找人多的地方,一说,就都知道了。”
“广平侯是大主顾就罢了,但是奇怪的是,上次李嫔的事,金家的人也照顾生意了呢。”妙雨说,“奴婢觉得奇怪,觉得这个一定要告诉娘娘。”
“金家?”秦云颐问。
妙雨点头,“奴婢家的豆腐有时候也会托货郎送货,一来二去就熟了,和我家那个喝酒时,就吐露了。”
“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也没防着我。”
“这个确实值得深思。”秦云颐点头说。
“难道是为了金昭仪?”妙雨问。
“也许吧。”秦云颐说,是为了金昭仪落井下石,还是干脆是,丽太妃?
妙雨见她沉思,又说,“奴婢现在也算有门路的了,娘娘若是有想传的消息,就告诉奴婢,奴婢找人给娘娘在京中传话,保证谁也不知道是娘娘传的。”
“不能让娘娘白被人说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空口胡说嘛,奴婢也能编。”
秦云颐闻言笑说,“现在还不需要,等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劳烦你。”
妙清送妙雨出宫,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包袱,“这是娘娘赏你的,特意选的没有印记的碎银子,好的布头,让你用着方便。”
“不用你特意提醒,娘娘的好,我知道呢。”妙雨说,“不然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不量力的来参与宫闱中的事。”
“你素来有想法。”妙清说,“咱们能有现在的机遇,多亏了娘娘,不然不是锁在这深宫里日复一日的空待流年,就是给别人做小星,看奶奶的脸色度日。”
“我们现在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知道。”妙雨说,“等你到年岁了,放出宫配人,咱们就当亲姐妹走动,也是一门亲戚。”
“妙清,做人家正头娘子的感觉真的很好。”妙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