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本就担心陛下因为贵妃行事不正,紧接着就发生中秋大宴上的事,御史台的折子就如倦鸟归巢一般纷纷涌入天清宫。
齐枞汶头疼。
但是御史不能因言获罪,就是他恨不得把这些没有眼色的人撸了个干净,他也不能。
天下之主,不能做的事多了。
不过他也不是个好性的,让贞缉司去查御史的底子,这在朝为官,就鲜少有完全干净的,重者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轻者纵亲跋扈,家宅不宁的,都有错处,翻找出几个蹦跶的最厉害的,让人捅到都察院去,都给他回家思过去吧。
赵宏安在朝上对陛下说,“御史监察百官,闻风起谏,直言不讳,陛下不能因为御史的谏言不好听,就纷纷落罪,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哦?”齐枞汶点名问常云初,“你跟赵相公说说,御史大人们是因为什么落罪?”
常云初出列,一一细数,曹大人的儿子在花街喝酒打死了一个小厮,曹大人为替子掩罪,把那小厮一家人都捏了个错处,发配到北疆去了,余大人年前新纳了个小妾,小妾的哥哥在外借着余大人的威风放印子钱,不过一年之间就让苦主告到了刑部,行事可见阴狠毒辣。
程大人家里倒是没事,但是程大人自个儿品行不端,在国子监威逼一清秀学生行假凤虚凰一事,把那学生气的在家吐血三升,至今缠绵病榻。
“赵相,你的意思,是朕逼着曹大人以权谋私,逼着余大人纳妾纵容,还是朕逼着程大人去做那不要脸的事?”齐枞汶问。
“御史监察百官,不是说他就能超脱百官之外,为非作歹不会被落罪刑罚,御史上言谏过,朕听着,御史之过,朕也不能纵着忍着。”齐枞汶说,“朕知道,指望你们不要乌鸦站在煤堆上只看见别人黑太难了。”
“但咱们明面上还是得装样子不是。”
“不然让人瞧着这满堂相公,说起旁人来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尊礼法,行正道,顶天立地,实际上一转身,自己底裤都没穿呢。”
一番话说的朝上众臣面红耳赤。
秦云颐有日去了冷宫,先帝时,冷宫还热闹,最多的时候住了有二十来个人,都是被丽太妃送进来的,陛下继位后,皇后觉得后宫里有这么一群人不吉利,都打包送到京城外的庵堂了,如今冷宫里只住着萧美人一个人。
当真是冷冷清清,寂寂静静。
萧美人还是中秋那天的装扮,头发松了,妆也花了,干涸的血渍依然留在脸上,她却像是毫无知觉,冷宫的宫女惴惴不安的解释说,“奴婢说要伺候萧美人换装,她不愿意,奴婢也不好强替她换了。”冷宫的宫女是最没前途的,哪里有耐心好生照顾,
能做到按时送饭,倒马桶就算了。
妙清护着秦云颐,“娘娘,咱们不要靠太近了。”
“无事。”秦云颐说,她踱步到萧美人面前,萧美人抬眼看见她,人仿佛鲜活起来,起身行了个无比夸张的大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你这又是何必?”秦云颐轻叹。
萧美人伏倒在地,半天都没有抬头。
“你也不是第一天像我,自进宫那日起,你就知道。可是陛下不喜欢找替代品,你进宫这么些年来,伺候陛下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是再愚钝,你也该想明白其中关窍。”
“为什么这次又知难而上呢?”
“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如何能懂得我们这些人的心里?”萧美人凄笑一声,不跪了,改成坐姿,“娘娘没体会过长夜衾寒,也没体会过天大地大,孤身一人的怅徨无助。”
“我为什么要知难而上?”
“因为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不想一日再一日,空对着镜子看自己变老。”萧美人瞪着秦云颐,“我长的也不比你差,只不过我遇见陛下的时日比你短罢了,都是娘生爹养的样貌,谁要像谁?”
“若是我见着陛下的时日长,现在该是你,像我才对。”
“这个说不准。”秦云颐说,“也许换个个,就是我被称作像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