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前程可期(一)
文苑是一家诗社。
蒋清漓有些奇怪,“读书人不都讲究起个美名雅号的吗?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随意?”
蒋清晖轻咳一声,他低声道:“那没办法,谁叫它幕后的东家不喜欢那么文绉绉的名字。”
蒋清漓瞬间就听懂了。
也是,就顾安域那起名字的水平,叫个“文苑”已经算是很文艺了。
知道了这是他开的店铺,她瞬间扫去了之前的无精打采,开始兴致勃勃地观看周围的景象。
蒋清昭听着弟弟妹妹打哑谜,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跟着他们在二楼的一个角落处坐下。这个位置显然是特别安排的,比较隐秘,能看见楼下大多数人,也能听见他们说话,但楼下的人若不注意,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蒋清昭搁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动,看来他这个弟弟,与这家店铺的关系匪浅啊!
楼下有几个士子模样的人聚在一起,正在讨论宰相致仕这件事情。
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有些痛惜,“裴公这一生为了朝廷事事躬亲、殚精竭力,这突然就离开了,让人好生不舍得。”
他旁边另一个白衫青年也感慨道:“是啊!裴公正直清廉,实乃一心为民的好官啊!”
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也是一身白衣,但他看着似乎年龄大一些,他低声道:“慎言!裴公为什么会被逼着离开了京城,你们看不出来吗?整个裴家已经被抬到火架子上了,你们难道还要再往上添一把柴吗?”两位年轻一些的士子瞬间闭上了嘴巴。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悄声问道:“裴公……果然是惹了那一位的忌讳?”
年长男子冷哼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道:“不然呢?裴家的孙女刚被赐婚给谨王殿下,裴公立马就上书请求致仕,这其中的意味还不够明显吗?裴公这是为了自保,同时也是为了明志,这才主动后退一步的。”
另外两人都有些不解,“可是为什么呢?裴家家风甚严,其子孙个个都安分守己的,从没有任何狂悖之举,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呢?”
年长男子笑了,“这还用问吗?自古以来那功高震主的,有哪个会有好结果呢?大多会落个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两个年轻士子闻言,颇有些愤愤不平,“这世道真是不讲道理,实干者落不了一个好下场,那些溜须拍马的却往往能得一个善终,真是可悲、可叹啊!”年长男子也跟着感叹道:“谁说不是呢?”
楼上的蒋清昭听了一回闲话,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坐在他对面的蒋清晖也很淡定,他给大哥和妹妹分别斟了茶,冲蒋清漓笑道:“喝些茶、吃些果子先垫一垫,一会儿咱们再一起去吃烧鹅。”
蒋清漓偷偷瞄了大哥一眼,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好”。
蒋清昭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那个年纪大一些的男子,是你的人?”
蒋清晖差点被呛住。
他想了想,实事求是道:“确切地说,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听说他的父亲曾做过外祖父的门生。”
借着这个由头,他让人给了他在文苑免费喝茶的优待。
仅此而已。
蒋清昭显然能猜到这其中的内情,他轻哼了一声,再次问道:“这件事情是谁让你做的?外祖父……还是小舅?”
这个蒋清晖倒没有隐瞒,“是小舅安排的,不过我猜外祖父应该也知道。”
这次蒋清昭沉默的时间长了些,他没有质问为什么要隐瞒他,也没有追问其中的具体内情,他只是说了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我是家里的一份子,理应一起出力才对。”
蒋清晖听了这句话,顿时有些局促不安,“大哥,我们并没有刻意隐瞒你的意思……”
蒋清漓截住了他的话,“大哥,这件事情是由我而起的,还是让我来解释吧!”
蒋清昭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你们急什么?放心,我不会多想的。”大舅还是裴家长子呢!但显然外祖父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小舅来处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件事情牵扯小舅的地方比较多。
对他来说,这个道理也适用。
他想了想,对妹妹开口道:“回去再说吧!外面人多口杂的。”
蒋清漓点了点头,反正已经有好几个人知道这些事情了,她也不愿意平白让大哥多心。
再说他是蒋家长子,有权知道自己的亲人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面临着哪些窘境。
说完这个,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正当他们沉默不语的时候,楼下传来一声斥责,“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白衣三人组顿时噤了声,那个年纪比较大一些的站起身,拱拱手道:“原来是庄兄,真是有两日不见了,快请坐,小弟请你喝茶。”
蒋清晖无语望天。
这是逮着不掏钱的茶水随便霍霍吗?
被他称为“庄兄”的那个人,正是新科状元庄毅,他点了点那个男子,有些怒其不争,“韩不凡,你可管住自己的那张嘴吧!以后若是因为你的口无遮拦进了大牢,我可不会去给你送饭。”
韩不凡……
蒋清漓噗嗤一声乐了,这名字好生有意思。
蒋清晖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据说,这是他那位望子成龙的父亲取的。”
但是显然,他老人家的期望落空了。
这个韩不凡为了个免费的茶水能日日来文苑闲坐,可见是个没正经差事的。
那个韩不凡看起来跟庄毅十分熟稔,他满不在乎地开口道:“庄兄不是也很崇敬裴相公的嘛!我也就是随口说了两句,为他老人家鸣了两句不平罢了。”
说起这个,庄毅似乎也有些叹息,“一码归一码,你需得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韩不凡连忙拱了拱手,“贤兄的教诲,愚弟记下了。”
一旁另外两个人有些好奇地问道:“韩兄,你跟庄状元……很熟吗?”
听到他们这样问,韩不凡顿时有几分自得,“那是,我们两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庄毅的反应是瞪了韩不凡一眼,倒也没有开口否认。
那两个人顿时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能跟新科状元做兄弟,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好运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