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峰上来就打直球，程淼也确实不给面子，两个人分分钟就要谈崩。
就都闹成这样了，凌云峰还没切入60亿的正题。
程淼年纪虽然不大，但这一番连消带打的混球操作，堪与凌云峰相比，实在是难缠。
难怪省委、市委和经济工作会商议十几次都谈不拢。
她就是软硬不吃，死活不妥协，谁能奈若何？
虽说矿投集团归江汉市属，但收购改组的江东矿业和广源集团都属于省属集团，省里市里相互甩包袱，资金又不到位。
加之程淼又是从上面下来的，一身战斗经验丰富，背景也十分雄厚。
甭管省里，还是市里，谁都拿捏不了矿投集团。
显然今天已不合适再继续说下去了。
凌云峰想要说服她，只能另寻机会。
张明远哪里是给他找机会帮忙，简直是送难题。
想要搞定程淼，就得先说服她同意省委市委的意见，改组合并周边小矿企，并且出台合适的矿工安置方案。
然后才能谈到临平县大大小小矿企打包卖60亿的问题。
想让她接受这些条件，必须有足够的诱惑，让程淼动心才行。
光靠利益，全然没法打动她。
讨论会再次不欢而散，李立中和程淼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张明远、陈锋平、吴江涛和凌云峰四个人。
那三位都是省部级的大领导，江湖老油条，养气功夫一流，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喜悲。
但凌云峰不同。
他是真气啊！
程淼那个女人油盐不进！
看到凌云峰的表现，三位领导不约而同笑了。
“瞅瞅云峰，年轻就是好！”张明远眼中皆是赞赏。
若是别人遭遇滑铁卢，露出这种不高兴的表情，他多半会觉得这个人养气功夫不到家，工作和心性不够成熟，在领导面前爱挂相。
可这个人是凌云峰，他就觉得怎么看都顺眼。
凌云峰气鼓鼓的样子，就是真性情流露，不掺假不虚伪不做作。
吴江涛看得一清二楚。
凌云峰就是凌云峰，书记明显的偏爱，眼中都是对子侄的关爱与赞许。
“张叔……书记，”凌云峰皱眉开口，“省里不能态度强硬些吗？光江东矿业就有十几万矿工，更别说其他大大小小的矿企了。他们是国企，国有资产，姓国，不姓资！怎么能这么唯利是图？”
吴江涛解释道，“云峰，明远书记为此付出大量心血，他是江东省老百姓的父母官，怎么可能不管大家的死活？只是这件事太复杂了，短期谈不下来很正常。”
按照以往的经验，光是企业重组改制，改个三五年很正常。
尤其像江东矿业、广源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光是资产清算，最起码都得小半年。
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都要去科学论证、综合研判解决方案，咨询法务法律相关规定，按照法律程序，经过纪委监督，再去跟各方面相关人员谈判签字。
过程实在繁琐，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而且为了避免国有资产流失，还会对资产事先冻结、保全、清算。
在这个漫长阶段里，企业停工，工人无所事事，没有经济来源，几乎全靠地方财政来解决问题。
这又涉及到向上争取资金。
而目前在国家发改委，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人就是徐凯。
他是国家能源局局长，所有能源项目的审批、核准、监管、合作，都在他手上。
程淼跟他关系密切，两个人上下一致，江东省的事情就很难办了。
甚至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要把事情拖一拖，就足够让张明远、陈锋平等人无法正常开展工作。
给矿工发放的补贴拖一拖，他们就会闹一闹。
把矿企改革兼并重组的事拖一拖，他们就得学着低头。
凌云峰说话不气，张明远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呵呵的。
“那谁让你捅娄子了？你不把何家父子、丁家兄弟抓进去，把广源集团、江东矿业搞个底儿掉，现在我们能这么头疼吗？”
“书记，这您可怨不得我，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拍板支持我扫黑除恶，还嚷嚷着要把保护伞全都挖除呢！要说责任，大家都有责任。”凌云峰眨眨眼。
几个人都笑了。
“看看，这小子，粘了毛比猴都精！”
陈锋平也打趣道，“云峰，也就你敢这么跟明远书记讲话，换作别的年轻人，在他面前汇报工作都要发抖的。”
“明远书记高瞻远瞩、高风亮节，可是难得的良师益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哪有那么吓人。”凌云峰嬉皮笑脸。
吴江涛听得咋舌。
张明远当然不是洪水猛兽。
但是他身上的权利，足以让所有人畏惧如虎。
甚至不用说张明远、陈锋平，就算他这个秘书长到哪个市州转一圈，身边谁不是卑躬屈膝、毕恭毕敬？
明明是凌云峰出身太高，见惯了大人物大领导，这才不觉得畏惧。
“这会儿又不鸡头白脸了，可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张明远嗔了凌云峰一眼，笑着说道。
“主意倒是有一个，好不好不一定。”凌云峰似笑非笑。
“哦？那不妨说说看。”
张明远、陈锋平、吴江涛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凌云峰压低了声音，对他们汇报道，“想让程淼妥协，就得让他们……”
听完凌云峰不算好主意的“主意”，几个人相视一笑。
有此猛将，无往不利！
……
李立中和程淼离开后，直接去了江东矿业调研。
李立中勾着嘴角，脸上的胜利之色毫不掩饰。
“程董，我还是头一次看那小子吃瘪，拜你所赐啊！”
程淼扬起下巴，毫不在乎地拨弄两下碎发，“我可没针对他，争论为的都是工作，对事不对人。”
“对对对，你说得对！”李立中笑得很开心。
估计徐凯要是知道今天的事，也会非常高兴。
“不愧是程省长培养出的好女儿啊！江山代有才人出！”
“哼，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今天的事不过是小事一件。”
“李叔，我觉得那个凌云峰也不怎么样嘛，至于让你们那么怕他吗？凌老爷子不是病危了吗？等他一走，凌家还能有什么倚仗？该收拾就得收拾他！”程淼一脸的不屑。
第一次交锋，小胜一回。
他实力也不行啊！
李立中意味深长地笑道，“机会到了，可就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