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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智算华容(2)

    诸葛亮闻言不怒则笑:“恐是云长惜念曹操以往的恩惠,故意放了曹操。既是如此,亮便也无话可说,云长既先令军令状,便不得不按军法处置。”

    “先生!”座上已有人坐不住,立马站起身来,急道:“关将军此举糊涂,但还望先生看在将军以往的功劳上,饶将军一死!”

    “先生!将军或许有他的苦衷,还望先生三思!”

    说话的人大多都是平日里与关羽相交的人,更多的,便是与关羽一同上过战场的战友,为关羽求情,也在情理之中。

    有人帮,必然也有人不帮。“军法须得严明,若因为以往的功劳便纵容将士违背军法,以后军中还有谁人肯服?望主公秉公处理!”

    说话之人,我曾见过几面,虽不知晓他的名字,倒也曾听闻,他在军中的地位和功绩都很高。最为重要的是,他这人顽固不化,平日里在军中以严谨为先,无论是谁,他都视为平等。

    这样的人最为公正,而有时,又最为无情。

    宴上诸人众说纷纭,刘备只是紧皱着眉头任由他们大声议论着,既不发言也不制止他们。

    我看着诸葛亮的身影,只觉得他并非是想真正的处死关羽,那日他的话还犹在耳边,他既然故意让关羽去华容道,便一定有他自己的计较,此时,也应是如此。

    众人各持己见,每个人都对对方的言语颇有微词。我端起一杯茶,淡淡的浅酌了一口。难能看到一群武将脱下兵甲,逞口舌之争,实在有趣得很。而我身旁的书棋却远没有我这番淡然了,若是此时有我们说话的地,我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向刘备明鉴关羽的忠心。

    他对关羽这般袒护,倒让我好奇他们的关系来。

    按理说,书棋是绝对有成为小受的潜质,而关羽又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书棋随着诸葛亮与关羽相处许久,若是擦出些火花来,也是人之常情。

    思及此,我若有所思的向书棋看去一眼,笑得有些暧昧不明。

    “关某错了便是错了!请先生降罪!”

    突如其来的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又让四周陷入沉寂。

    关羽既认了罪,诸葛亮便淡漠着唤来武士将关羽拖出去立即斩首。

    来人正想将关羽带下去,久久不语的刘备却突然开口道:“慢着。”

    刘备此话一出,众人皆起身躬身等待他的吩咐,我与书棋也微垂着头,站起了身子,端立于一旁。

    既然刘备已然开口,便也就意味着此事已出现转机。

    刘备微叹道:“昔日,我们三人结义之时,结誓同生共死。如今云长虽然犯了军法,但我不愿违背之前许下的盟誓。先生此次便先为云长记一过,待云长日后将功补过吧。”

    诸葛亮淡淡一笑,应了刘备的话。

    这一场宴会本是一场“庆功宴”。无功可庆便也就罢了,还因此险些丢了关羽的性命。是以,一场宴虽然没撤,可赴宴的人大多只怕是吃的食不知味。

    关羽并没有留在其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使不被砍头,他也自己去领了军棍。日已近西暮,练兵场本该无一人。

    我本想来此静静心,却见曹桓正斜斜依靠在椅上小憩,心下不免好奇。刘备邀请他参加宴会,谁知他竟不去,反倒到了这里偷懒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跟前,正打算吓吓他,脑海里整人的法子还未想好,我却被他突然睁开的双眼吓得一颤,猛地跳离了他几步远,还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直直喘着粗气。

    曹桓却不管我此时的神色,径自为自己换了个舒适的位置,半阖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样子吓得不清,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我顿了顿,而后摆出一幅严谨的模样来:“我怎会做什么亏心事!”想想我这话也不假,虽然想做亏心事,但毕竟还未付诸实践,所以也不算的做了。

    曹桓淡淡的暼了我一眼,从喉间发出一抹悠然的冷笑,显然是怀疑我说出的这番话。忽略掉他眼底深深的不信任,我适时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抛弃了宴会上的美酒佳肴,选择独自面对冷风落阳,着实不符合他一向的性格。

    “心中烦闷,来此吹吹风看看风景。”

    风景?我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入目之处,除了山便是水。若是春夏,看青山绿水,望着两岸鲜花自然不错,而若是到秋日,层林尽染,漫山透火也是在别有一番意趣,可如今正值严冬,到处皆是光秃秃的一片,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可看的风景。

    “你倒自在,这样的风景也喜欢。”我恹恹的收回视线,对他的爱好表示不解。

    曹桓笑笑,拍了拍他身旁的一个矮凳示意我坐下。我虽不情愿矮凳比他的椅子矮上半截,但也挪着身子坐了下去,毕竟站着累的是自己。

    “表面的风景的确没什么可看的,可这万里河山却是让人感慨得紧。”头顶被人轻轻拍了拍,我愤然抬起头时,曹桓已然将手收回,若无其事的看着我,继续道:“也让人喜欢得紧。”

    “喜欢?你莫不是想要天下不成?”我本是开着玩笑,曹桓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沉吟道:“嗯,天下便更喜欢了。”

    我怔了片刻,却也只觉得他不过是说了笑话,便没有在意。顺着他的意思,颇有些感慨的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因我的位置不高,也只能拍到他的手臂。

    “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要紧的是要为之奋斗,切莫成了空谈。”

    “哦?”他挑了挑眉,似乎从我嘴里听到这番话很是意外“你支持我?”

    “自然,天下之大,有能者居之!”

    我虽然对这玩笑话不以为意,不过说得也很有道理,年轻人的确应该不胜空谈而天下也的确是有能者居之。

    见他含笑,我又连忙补上一句:“不过,你与这‘能者’怕是挨不上边了。”趁着他还未下手,我连忙站起身子,向前跑了几步。回头看,曹桓的手抬在半空,还未来得及落下。

    曹桓极优雅的收了手放在椅背上,作了一幅闲散模样:“不错,你如今倒是甚懂我心。”

    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语气,我很是大方的摆摆手,将他话里的夸赞承了来:“过奖,过奖。”

    说罢,我便向他作了别,欣欣然的往下走去。

    “顾子归。”曹桓突然唤道。

    我脚步一顿,回过头道:“怎么?”

    曹桓微微一笑,向我摇了摇头,带着一脸的高深莫测。

    “无聊。”我不满的哼了声,扭头间目光突然扫到他腰间的玉佩,我欲走的步子生生停在原地。

    “玉佩……”虽距离隔得有些远,但我依然一眼便认出了那块跟了我许久的物件。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曹桓在我灼热的目光下,用指尖将玉佩摇了摇,玉上的铃铛随之发出“叮铃”的清脆悦耳的声响。

    记得当初这块玉佩被那个农民摔毁之后,我便请人将它从新融合雕成了一块新玉,色泽虽比不上从前,但手感还是极佳的。初次佩戴时,我觉得只有玉佩显得太过单调,便将玉娘房里的一对银铃要了来做点缀。

    银铃虽然得了手,可也耗费我不少口水和功夫,现在想想,也是深有感触。不过平日里我倒不喜爱佩戴,便随手放在了身上,几日前不知怎么就掉了,如今到了曹桓手里,着实让人惊讶。

    “我的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那日你将它掉在了舟上,我便拾起来了。”他说的理所当然,微微勾起的唇角似乎带着一丝阴谋的味道。

    我不语,只直直的盯着他。

    半晌,曹桓淡笑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可没说不还你。”我心里忍不住诽谤,他会还,不过过程有点波折罢了。

    今日的曹桓心情似乎格外好,当他得意的经过我身边时,竟将玉佩直接放在我的手上,没有提要求也没有与我斗嘴,只是微微俯下身子,唇凑近我的耳畔,低声道:“笨!”

    ……

    失物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上,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了。

    一个人漫步在夕阳下,踩着地上松软的泥土,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从前方吹来的细微的风声,心里突然宁静了许多。

    “子归。”清朗的声音方才落下,我脚步还来不及收下,便已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双臂被人用手轻轻的握住,诸葛亮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担忧传来:“可有撞疼?”

    我猛地睁开眼,待看清诸葛亮温柔的眼眸时,忙不迭的摇头道:“没撞疼!”说着我急忙退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先生可有哪儿受了伤?”

    自从有了上次在驿站的经历,我面对诸葛亮时便显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一个不慎,又将他推倒了。

    诸葛亮淡笑道:“我没事。”

    “没事便好。”我松了口气,又恍然想起这是去我房间的路,诸葛亮怎么会在这里?疑惑归疑惑,我自然没有傻到去问那么多的为什么,无论怎样,能够遇见他也终归是好事。

    庭前的树上的树叶早已枯落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和一地的夜草,便是野花也不见几朵。我坐在院里的石椅上,轻轻晃悠着两条腿,看着身旁的人,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先生是为了关将军的事担忧吗?”

    诸葛亮看着离得最近的那棵掉光了叶的大树,沉默了片刻,待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他才缓缓道:“论实力,曹操胜于主公,论雄心,曹操更在主公之上。至于知人善任,若非曹操多疑,他定然也会是天下有识之士的好归处。”

    诸葛亮这算是在夸曹操吗?我心思一凛,似乎渐渐明白诸葛亮今日为何要做这场戏了。

    “先生今日所做所为,若是子归没有猜错,先生应是为了刘将军。”

    诸葛亮不语,拂了衣摆,倾身坐在我身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说出的语气带着浅浅笑意:“子归何以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