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傅司已经有所预料,他连退三四步卸掉了那力气。
他虽然挡不住女人那汹涌澎湃的力道,但脚步不乱,明明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前方,双脚在退后的过程中却非常精准地让过了那些尸体与断肢。
饶是如此,被那女人隔着铁杆打在胸口,他也不禁觉得一时气闷。
正如女人所说,随着世界的崩溃,那些NPC的躯壳愈来越变态了。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过之前的水平。
幸好这些NPC现在还尚有一丝人形,若是再进一步,彻底摆脱了人类的姿态。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也幸好他手中拿着的是路牌,体积较大,若他手中拿到的小刀之类精巧之物,恐怕早就被这女人抓住机会砍下了手或脚了。
这些思绪在他脑海中不过是电光火石,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
不过那女人却似乎看出了他在装模作样,嗤笑道:“震,我都能生生震死你。”
话音刚落,她便瞬间出现在了傅司身侧。
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猛地一腿踢向了傅司的腰部。
傅司挥舞路牌抵挡,那恐怖的力道顺着路牌灌进他的体内,险些直接震掉了他手中的武器。
他本人则是双脚离地,向一侧飞去。
刚刚落地,还来不及稳固身形,眼前雨水骤然炸开。
视线一片模糊中。
又是一记鞭腿!
傅司来不及细想,再次举起路牌。
“铛——!”
顿时又被打得向后,连退四五步。
女人似乎有意要这样折磨他,她明明可以依靠速度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击,但她偏要对准他腰部同一个位置连续发动攻击。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女人疯狂地进攻。
碰撞声激烈而快速地响起,连成一片刺耳的声音。
火花炸开雨水。
傅司一直在退,层层雨幕被他撞开。
一开始还能保持一声不吭,但后来已经有鲜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双手更是早就通红一片。
直到——再退无可退。
“咚!”
他撞在了花鸟市场入口的金鱼雕像后背。
“哇。”
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在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伸出滑腻漆黑的舌头,享受地舔干净了脸上的鲜血。
“如何,够不够作呕?”
她狞笑着,忽然一愣。
因为眼前黑发少年的身体忽然“闪烁”了一下。
就像是游戏掉线重连一般,他的身体陡然消失,又陡然出现。因为这之间的间隔太短,可能不过是刹那之间,因此有了一种原地闪现的感觉,或者说是视频掉帧的错觉。
女人略作思考,便明白了傅司的想法,不禁大笑起来:
“你是想逃么?终于知道怕了么?我还以为你真的根本不怕死啊!”
说着,她又是一爪子扇了过去。
傅司勉强举起手中的路牌,用那圆牌挡住巨大的爪子,却是被那爪子硬生生隔着圆牌打中了脑袋,他顿时扬天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腾空离地飞去。
看着傅司重重落在地上,打着滚,撞在了店铺的大门门槛上。
女人却不禁一愣。
怎么弱了这么多?
她本是想要好好戏耍傅司一番,因此刚才其实根本没怎么用力,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他给打飞了出去?
难道是因为在刚才连续的攻击下,他其实已经身受重伤了么?
其实不过一直是在硬撑着,这才被她略施小力就击倒了。
这本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女人看着那撑着膝盖慢慢爬起来的黑发少年,却莫名觉得不安。
而那不安在他抬起头看向她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巅峰。
傅司撑着路牌站了起来,苍白如灰的脸上,一抹刺眼的鲜血流在嘴角。浑身上下沾满了雨水、血水还有污泥,看上去狼狈极了。
但那双瞳却如此明亮,仿若冬日寒星。
纤毫毕现地倒映着女人的妖魔身躯。
明明他已经处于临死的绝境,可那双瞳眸却给女人一种正在被俯视的错觉。
如同孤高神明端坐于云端,居高临下,漠然地扫视过蝼蚁般匍匐着她。
一种正在被无形利刃缓缓肢解身体的痛感,一点点蔓延了全身。
这种视线、这种感觉——
极度恐怖的回忆从脑海深处翻腾而出,潮水般涌上女人心头。
让她浑身发抖如筛子。
不!不会的!
不会是,不会是的!
在那次事件中,那位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啊!”
她怒吼一声,终于挣脱了那梦靥般的恐惧。
“死!”
但冰渣般的恐惧依旧残留在心中,混杂辣油般的愤怒,在她内心疯狂翻腾。
她目眦欲裂,猛地冲向了摇摇晃晃的傅司。
决定不再留情了!
不管什么核、什么仪式、什么祂——
死!直接杀死这只怪异!
“给我去死啊!”
……
……
不能死!
这是傅司给自己的底线。
不是因为怕死,不如说,他对于真的能够死去,其实是求之不得的。
但是,不是现在。
因为一旦死了,他就需要退出这个伞中世界,在现实世界再复活,然后再将意识投进来。
这本无关紧要。因为,他之前被女人砍下头颅后,也是这么操作的。
但现在不行!
他不能离开这个花鸟市场。
因为现在小女孩的内心濒临崩溃,一旦他离开这方世界,小女孩极有可能会默认他已经放弃了她。
当这最后一缕希望也断绝,她会直接崩溃。
异化为怪异。
或许,这只是他的猜测。最好,这只是他的猜测。
但他无法冒这个险。
至少,在再一次见到小女孩之前——
“我还不能死。”
……
……
轰——!
暗紫色的闪电劈开层层雨幕。
猛地撞在那将将站起来的黑发少年身上。
狂暴的力量势如破竹地轰在路标上,然后再几乎毫无阻碍地灌进了傅司体内,他整个人打着旋飞进了身后的金鱼店内。
鱼缸破碎的声音清脆悦耳,鱼缸中的水带着可怜的金鱼一同泄下来,流淌在一片狼藉的光滑地板上。
傅司卧在桌椅残骸构建的废墟中,“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更加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