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青川长街了。”
斋藤说道。
傅司抬头看去,长街大概十米宽,缓缓上升向远处蔓延,中间平坦而没有障碍物,夹住长街的是两排两三层楼高的商业建筑,那些商业建筑的背后连接着街区外围的商业综合体,大概五六层楼高,再向外则是一片连续的住宅区,都是十层以上的居民楼,从那边的最高层可以轻易地望见这边。
不用斋藤介绍,傅司也已经猜出来了眼前的道路就是青川长街。
不仅是因为青川长街标志性的上坡路,更是因为那只蹲坐在长街中央的大猫。
那只漆黑如墨的大猫。
“果真……有两只。”小鸟游喃喃道,“一只白,一只黑。”
大猫蹲坐在长街中央,也就是长街的最高点。它呆呆地坐着,抬头望月,沐浴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就像是一直玩偶。
“这只不会也是假的吧?”小鸟游打了个寒颤。
傅司摇摇头,“不会。即使是假的,我们也别无选择了。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45分钟了。”
“必须要上了。”斋藤沉声说道。
他转过身来,看向傅司,“傅君。这一次,就由我一个人上去。”
他抬手阻止了小鸟游说话,“我这不是出于愧疚,而是理性思考。”
“如果铃铛如在江滩时候一样,可以对猫起作用,限制它的行动。那么,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他一顿,“可如果不起作用……小鸟游,你要保护好傅君,再找机会。总之,你们在下面看着就好了。替我照顾好花子。”
傅司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说的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我们怎么在大猫眼皮子底下拿到铃铛。”
斋藤一愣,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生命安全反而是其次。”傅司说道,“所以你可以一个人上前,但小鸟游和我也要在后面远远跟着。”
“傅君可以在下面等——”小鸟游刚想说什么。
“我不可以。道理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们都失败了,以为留我一个残疾人能翻盘么?”傅司直接打断她的声音。
“倒是花子……”傅司看向花子,“小花子,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可以么?”
花子看了看爸爸,脸上流露出不舍。小女孩隐隐感觉到了不安,眼眶渐渐泛红。
斋藤放下铃铛,蹲了下去,将花子抱在怀中。
傅司拉了拉结月的手,示意我们走远点,留给这对父女一些时间。
……
……
僻静处。
“结月、结月……结月!”
傅司连续喊了数声,才将仿若梦游的少女叫醒。
“什、什么?”她双手十指纠缠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的脸好红,是还没休息够么?”傅司问道。
“没、没有。”看了看傅司的手,少女不知为何脸上绯红,“刚才傅君说什么?”
“我说,有没有想过出去后,要做什么?”
“噢噢,这个问题。”小鸟游说道。“傅君应该知道我现在正处于全国统考的前夕吧?”
傅司点头。
她说道,“我本来是想着随便考一考,然后就出来帮助家里的小店的。”
“你家里人同意么?”
“不太同意。”小鸟游吐了吐舌头,“但是……我成绩这么差,肯定考不上什么好学校的,还不如尽早出来。”
少女看向傅司,“傅君怎么认为?”
“日本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我是这么想的。大学错失了这个机会就再难弥补了,家里其实随时都可以回去帮忙。再不济,你上了学之后发觉不喜欢学校生活,也可以辍学了再回去帮忙。”
小鸟游静静听着。
“我认识一个……嗯……算是朋友的家伙,很信奉一句话,虽然我个人不太认同——当面临多个选择的时候,选择比较难的那一条。”傅司说道,“因为,总是由难入简易。”
小鸟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有道理!不过傅君为什么不太认同?”
“因为我懒。我只想躺着收租,对于理想和梦想毫无兴趣。”他非常干脆地给出了答案,“不过这都是外人的意见,结月你不必放在心上。”
“没有没有。傅君讲的很有道理。其实……我自己也是改变了想法的。”小鸟游一顿,忽然转口问道,“傅君,也是有上大学的吧?”
他点点头,“不过我辍学了。”
“啊。”小鸟游讶然,随后看了一眼傅司的双腿,连忙道歉,“抱歉。触到傅君的伤心事了。”
他无谓地摆摆手,“过去了,而且我辍学也不是因为这个。不过你问这个的原因是?”
“我以为上到大学就可以变成像傅君这样强大的人了。”
“像我这种?”傅司说道,“我在学校的时候,风评可是相当的差。辍学之后,宅在家里,在邻里之间的风评也是不怎样——冷漠、孤僻、不懂人情世故——这些类似的标签。”
“那、那一定是有人恶意诽谤!”小鸟游挥舞着小拳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傅君一点也不冷漠,明明帮了我们这么多!绝对是个好人!”
傅司哑然失笑,“结月同学,谢谢你的认可。虽然给了好人卡。”
小鸟游脸色泛红,“不气。我是真心这么认为。”
傅司看着小鸟游。少女纤细的身体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轻盈的透明感,仿佛就要融化在这夜色中。
他心中一动,“结月。考试结束了,来华国的南城旅游吧。”
小鸟游歪了歪头。
“我带你逛一下华国著名的美食之都。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傅司凝视着她,轻声说道,“所以,你可别死了。”
傅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柔,视线温和,带着莫名温暖的力量。
小鸟游呼吸一窒,倏然间像是被什么柔软而又沉重的东西砸中了脑袋,圆圆的眼睛霎时间视野模糊,那是晶莹的泪水充满了她泛红的眼眶,不一会就径直流了下来,在脸蛋上画出两道轨迹,汇聚在小巧的下巴处,大滴大滴地向下砸落。
顷刻间,她泣不成声,“我——我——”
“不愿意来玩也没必要哭吧,结月同学。”傅司轻笑着。
小鸟游连忙用手胡乱地抹了一把,但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只好难为情地捂住了脸,带着哭腔,“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想哭。”
傅司再没说什么。他知道少女是因为他的话而哭,但更是因为这糟糕而又荒诞的一夜。她毕竟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女,正处于人生最为灿烂和美好的阶段,却不幸来到了这个游戏世界——与杀人如麻的大猫斗争、亲眼见证同龄人自相残杀、认识的熟人一个个死在眼前——短短数小时内,无数次直面恐怖血腥而又残忍的画面,普通人怕是早就心弦崩断了,小鸟游坚持到现在才流出眼泪,已经很坚强了。
小鸟游说她也想要变成强大的人,但傅司认为,她已经足够强大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三轮莲和傅司这种心理有些不正常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