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觉得他不提醒,是故意等着抓你,再整今天这一出?”

    “明智没有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除非大事不成,不然你必然是他以后需要重用的力量。”王雁珩深深地看着他:“看事情目光要长远,人家看十步,你看两步,你从城府上就输了。”

    明智心下微震。

    另两人也没想到先生会为着这事,这样严厉地批评顾明智。

    要知道,王雁珩自从接手他们的教导开始,对他可一直都是赞赏有加的。

    “他提醒阻拦你,还要让你们记恨,倒不如让你们撞一次南墙,好好记住一句话,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只想着表现自己,无人听令行事,帅将也没了意义。真到那时,军队也乱套了,何来的凝聚力,又谈何战斗。”

    顾明智面色变了又变,忽地跪下,“明智知错,自请责罚。”

    王雁珩:“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去向殿下请罪。”

    前者叹了口气:“明日吧。”

    三人点点头。

    王雁珩又确认了他们确实毫发无伤,这才回去。

    阿元不安道:“这个五殿下,日后会不会给你使绊子?”

    明智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道:“别担心,咱们也快睡吧。明日早些起请罪,以显诚意。”

    那两人都点点头。

    他们断然是没有想到,天亮以后,不过半日,全城百姓都风闻了此事。

    得知这次剿倭国狗最大的功臣,竟然要被问违抗军令

    之责。

    全都一厢情愿的自发集合到营区前来,要为副帅请命。

    午晌之后,除了巡逻士兵,大部分参与夜剿的将士还在歇息中。营区前就被密密麻麻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氏兄弟对此浑然未觉,只知道醒来未等他们主动请罚,处罚令便下来了。

    他们被罚十个军棍,另去守出城那个小路出口半个月。

    三人被拍门吵醒的,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被外间的蛮力冲开。涌进来几名士兵,道了句“得罪了”,分别架起他们就走。

    “不是,兄弟,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押他们的士兵中,有两个还是昨晚并肩作战的,这时好心答道:“阵前违令的处罚下来了,副帅同你们一人十军棍,顶守卫之职半月。现在先行棍刑。”

    顾明礼大怒:“干老子的,他说罚就罚?谁同意了。”

    顾明智冷静道:“处罚之事,不是说今日再论?怎么没声没息的,处罚就下来了?”

    那士兵答他们:“不是无声无息,动静可大呢,营区门口全城的百姓都过来为你们请命了。”

    三人均愣住:“什么?”

    “真的,主帅不得不及早处理。”

    明礼仍然不依,“处理就处理,处理我们也有知情权吧,谁同意领这个罚了?”

    门外一道男声道:“我同意的。”

    他们忙敛了神色,齐声道:“先生。”

    明礼抢先开口:“先生,昨晚说得好好的,是吧,现在算怎么回事?”

    “不过

    是十军棍,守卫半月而已,不伤筋不动骨,主帅已经是从轻发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不是从轻不从轻的问题,他说我们阵前抗令,那他这个难道就不是出尔反尔了……”

    “他也给自己下了道罪己令,作为主帅,管教不力,责二十军棍,清扫城里的主街半月。”

    “什么玩意?”顾明礼一时转不过来弯,挣开一只手自由,抠着耳朵道:“谁罚的他?”

    “没听错。”王雁珩瞥了他一眼,“现在还有意见?”

    显然对方的罪己令,比顾明智他们罚得重多了。

    三人都哑了火。

    请命百姓再无二话,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刚打完一场胜仗的守城军,功劳都还没开始算,主帅、副帅还有战中的两员大将,一起剥了上衣,在等着受棍刑。

    两只小的脸阵青阵白,两个大的都看到了。

    不由小声关心:“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昨日受了暗伤,没注意到?”

    明礼不肯接话。

    二公子:“阿元你说。”

    “二公子,阿元就是觉得丢人。”

    明智窒住。

    五皇子轻笑,“终有一日,你会知道,面子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他见明智满眼讶异,一时也有点错愕,“难道副帅从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明智神色复杂望着他,良久才摇头道:“没有,我们都没有遇到过。母亲说,人活在世,要有德报德、以牙还牙,谁令我们不痛快,便不用给他脸,还要千

    倍百倍还回去。”

    五皇子微愣,须臾讷声道:“舅母不愧是舅母,以她的出身,理应如此。”

    顾明智晓得他误会了,他也没解释,四人再无人出声,啪啪啪的军棍,此起彼伏落在四人身上。

    才打了胜仗,士兵们下手极有分寸,别看棍棍到肉,动静大得很,就是看着唬人,实则以他们的底子,再来几十棍也伤不了根本。

    待受罚完毕,百姓们慢慢散去。两位帅将为百姓昼夜大战倭国狗的名声,却是传了出去。捷报回到朝廷时,民间的佳话早已传到满京。

    圣心大悦,宣旨让五皇子回京听赏。

    听说跟着旨意一起到的还有大皇子。

    这不妥妥的就是抢功来了么?

    军中哗然,却也没有法子。圣心难测,只是明智他们也留不得了。圣旨到的前一夜,五皇子解了副帅的职。

    百姓生和士兵们都知道,他们本就是五皇子请来的帮手,如今消息说五皇子要回京,这些人解职同行或者离开,都并无不妥。

    “我们就这么走了?这仗打得可真窝囊。”明礼是从头到尾的不满,只是有先生和二哥压着,才不敢造次。

    “来的时候,咱们就知道打的是无名战,这不也是一样?”

    “哪一样,我虽然同那个殿下表哥不甚亲近,但他领这功我乐意,现在换个人来顶功,是几个意思?他也算我表哥不成?”

    王雁珩摇头:“你这孩子,这些事个中牵涉得多了,哪是你

    看的这么简单的。”

    言罢,他又略带无奈道:“你这个性子,我还得好好给你磨磨才行。”

    明礼大感不妙,撒丫子就跑。

    一转身,迎面撞上五皇子,“表哥,你回去京里一定要据理力争,别随意让他将这功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