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鼓着眼,“你撞到人还敢骂人?”

    “哼,别红口白牙的信口胡诌,一条早就断了的腿,你也别不认。”小伙计松了口气,这才注意他后面那妇人提的药包,“我回镇子上一家家药铺打听,哪家给你治过腿,一问便知。”

    王金山叫住人,愤愤道:“几个意思,你想就这么算了?”

    “算了?你想的美,你等着,我这车得找你赔修缮费用。”

    “修缮费?什么东西!?”王金山气得要疯,指着他破口大骂,“别以为又来了帮手,我就怕你!”

    顾明智目光比雪还冷,“你怕谁?”

    王金山瑟缩了一下,断腿的痛似乎剧烈起来。

    王家村的两个后生忍不住了。他们倒真是没有看清,车是否真的碰到了人,但当时车翻了,人又叫得那么大声,断腿雪上加霜,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装窗的小伙计鄙夷道:“他嫁祸讹人的时候,你们不出声,如今倒想来主持公道,笑死,我认你账吗?”

    他原本担心确实弄到了对方,害了人,如今确认不是,态度便强硬起来,“哥几个——”他招呼一起上开的另外两个小伙计,“看好了,只要他们敢动手,咱就往死里揍,出什么事算我的!”

    他站最前面,直接朝对方挥了挥拳头。

    这些估粗活的伙计,长年做活的原因,没有哪个是身子骨弱的,沙锅大的拳头还是成功吓退了刚才想替王金山出头的那两人。

    毕竟不是自家的事,没必要惹祸上身。

    他婆娘则是“啊”了一声,直接后退两步,这样一来,本来就都站在王金山身后的他们,离得更远了。

    场面有点滑稽,王金山赖着不起扮可怜的样子,像极了一帮人犯了事,他是被推出去顶罪的。

    顾明智不想动手,到时帮哪边都牵扯不清,目光掠过王金山,对小伙计说:“小哥,没事就不多事了,先做活计紧要。”

    小伙计想想确是,回得晚了,老板还得问。

    招呼着人一二三使力把车扶起,各自都上了车。

    王金山那婆娘这时道:“明德。姑爷。不管怎么,我当家的腿断了,既是姻亲,又顺路,带我们一程总可以吧。”

    两村临界,确实顺好大一段路。

    顾明智怕大哥在这犯荤、拎不清,正要拒绝。

    明德已经断了对方的念想,“姻亲?可笑!我媳妇现在还活着,你们就该杀鸡还神,以后再让我听到什么亲的,你也小心你的腿,别一不留神,跟你男人配对跛脚夫妻。”

    妇人本就冻得黄白的脸色最后一血色褪尽,“你敢?”

    “你可以试试!”明德不在意地丢下一句,鞭子一甩,牛车踢踏向前移动起来。

    两车一前一后走了一段,才叫骡车先行往前,别耽误回去的时间。

    伙记心里有活,听了提议,便先往前去。

    两兄弟比他们整整晚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给他们递热水,烤火,等两人都暖下来,王曼青仍陪在烤火处,欲语还休,看了好几次明德,明智看在眼里,适时带着几只小的琐到房里帮剪料子去,留哥哥嫂嫂独处。

    现在货做得多了,料头早已不够用,色彩明艳的各种成本低些的料子,成匹送过来。剪料又有了新的难点。

    工人们工多手熟,装得很快,黑胡桃木色的窗棱格配白色棉纱纸,风雅又有韵味。

    又过几日,新屋都收拾利索,新旧家具俱都入了场,请的日子到了。

    因为是午饭,刘大成和明智借了车,天未光就出发接人。王大勺到得很早,对院子里升起的灶也特别满意。

    跟车上卸下台凳、食材这些。

    刘大成家全家出动当自家的席在忙活,两家人及王大勺带来的人手,必须要人到之前把桌椅都归置摆放整齐。

    “大成兄弟,来,你按这个图,横四竖五,贴合咱们的院子开摆,一桌十个人放凳,横成行,竖成列,大家通行顺道,后面上菜也方便。”

    “得嘞!”

    “英子,后厨这边,你帮我照看着,前头布置每个桌的碗筷,一会后厨剩的余料,分一分,给大伙带一部分回去,这段时间多得了他们。”

    “行,东家。”

    之前只是为了帮王雁丝立威才教多婶子们这样叫的,现在她自己叫惯了,倒改不了口,还觉得这样叫有种别样的亲近感。

    王雁丝拍了拍她的胳膊回应她故意的逗笑话,似在说,就你嘴贫。

    “成嫂子,老阿娘,我这会是厚着脸皮叫你们帮忙了。”

    婆媳俩摆手,“咱们不说那外道话,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们娘俩尽力给你办得妥妥的。”

    “这次不是你们我都不放心,你们啊,帮我带着曼青,在前面迎一迎人,一是认认人,二是,让她多学学跟人打交道,她这人性子羞得很,得你们多费心教。”

    成嫂子婆媳俩相视会意一笑:“这点事你放心,我去找曼青,一会带她认认村里人。”

    大成爹这两年身体不大好,这会领着顾家四个小子带着熟鸡、鞭炮,香纸,在祭东南西北各路仙家,门庭两边对联新贴,朱红色灯笼,悬在雕花精细的内合勾桅下。

    临时拉起的棚布底下热气升腾,慢慢有诱人的肉香飘出。大勺婆娘忙着把做好的扣碗上蒸笼,院子里的人手上忙不停,嘴上大声吆喝着,互相说话或者喊话。

    整个顾家大院笼罩在一片喜庆洋洋里。

    村里为顾家起屋出过力的人家拖家带口,慢慢往新的顾家大院去。

    宗族堂里,几位族老已经齐人,阿天服侍在跟前,轻声问:“现在过去吗?”

    一位族老抬了抬手:“是不是等她再来请一道,于礼上隆重点。”

    另一人也道:“确实,这样才能突出我们宗族的地位不同。”

    “给她行方便,又这么多附加好处,她多敬着些我们这些老的理所应当。”

    也有不同的意见,“她家长子亲自一户一户请过了,今日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做长辈的,何必跟他们计较这些小节?直接过去,他们定要到大门口来迎咱们的。”

    马上被反驳,“此言差矣,越是细处,越要重视。顾家如今势头盛,咱们不能反被她拿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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