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庄绾说要回去换身衣裳,赵子御看了眼她没穿鞋的脚,同意了。
蒲妈妈扶着庄绾回屋,再出来时,霍时玄已经不见了,赵子御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打横抱起她大步离开。
庄绾微微偏头,盯着书房门前那滩血迹,眼眶泛红,握紧拳头,灰暗的瞳孔里蔓出泼天的恨意。
赵子御察觉到她整个身子在发抖,知道她现在对自己满心怨恨,顿满腹酸涩和不甘,却不后悔,他被动了这么久,这次须得强硬些,否则,怕是会永远失去她了。
一群人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入扬州时,赵子御便让人早早套了马车,庄绾被他抱上马车后,泛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当年,你把我骗进勤王府,转身就把我爹娘送上断头台,今日,我已经答应跟你走,若是你再悄悄把霍时玄杀了,赵子御,我会死在你面前,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子御心乱如麻,强咽下苦楚,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我答应你会放过他,就一定会放过他”
说罢,他撩开车帘透气,朝旁边的成阳打了个手势,成阳忙回头冲进霍府,直奔玄安堂。
赵子御离开时确实下了命令,留下一侍卫杀了霍时玄,他不能容忍霍时玄的存在,想到庄绾怀了孩子,他浑身的骨头都疼。
但是......
行吧,再留他一段时间,等那巫师到了,等她把霍时玄忘了,他再千刀万剐了那混蛋!
霍府,玄安堂。
成阳以最快的速度奔过来时,阿戒正跟赵子御留下的侍卫交手,阿戒今天去看春喜了,回来正好看到自己主子被人狂揍。
若非霍时玄当时看到他,给他一个‘莫管’的眼神,他几乎要冲过去了,好不容易把皇帝熬走了,又发现有个侍卫没走,甚至要对自家主子动手,阿戒彻底怒了。
也不管这是皇帝的人,一拳一脚皆下死手,那侍卫在大内也是高手,怎么都能与阿戒打个平手,奈何一开始就轻敌,阿戒又如此疯魔,遂,渐渐落了下风。
成阳进来时,阿戒一拳差点打在他太阳穴上,成阳飞身上前,赶紧把那侍卫拉开,同时牵制住阿戒挥来的拳头。
阿戒杀红眼了,怒吼一声就要冲过来,成阳赶紧道:“皇上已经下旨放过你主子,你再添乱只会害死他!”
阿戒渐渐缓过神,松了手,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跑,成阳深深的叹了口气,拽着侍卫走了。
他早给他们留了话,他还以为他们早做了准备,却还是到了这一步......
庄绾被带走后,霍时玄便一直昏迷着,霍勇让人去请了邢大夫,确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后才唉声叹气的走了。
太后赐婚的那封信刚才被皇帝拿走了,霍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琢磨半天,从皇帝的反应看,太后的那道赐婚是真的。
整件事联想起来,再想想当初霍时玄跟他说的那些话......
霍勇觉得,如今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帝想接庄绾进宫,但是太后不允许,所以就悄悄赐婚给霍时玄,就像当年她瞒着勤王把庄绾送来为妾。
这个念头起来,霍勇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气的拍桌子直骂。
天打雷劈的霍梅,好歹他是她血缘上的亲哥哥,怎么逮着他使劲坑呢!
霍勇又摔东西又踹凳子时,霍褚良怒气冲冲的跑来了,“爹!您把送葬的人都赶走了,出殡的吉时早就过了,现在灵堂也撤了,娘怎么办!”
霍勇现在脑子里全是皇帝走之前那阴沉可怖的脸,哪里还管这些事,心里正有火没处发泄,遂一巴掌扇他脸上劈头盖脸骂道:
“现在知道急了,你娘快死的时候你在哪!要不是你在外面快活不管你娘死活,她指不定还能撑几天,没出息的东西,给你那些铺子都能被人抢了去,你干什么吃的!”
“吉时过了就过了,她生前做了那些缺德事,蛇蝎心肠,本来就要入地狱的,死后还讲究什么,直接让人抬着棺材埋了算了!”
霍褚良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爹!她是您的妻子!您不能这么对她!”
霍勇被他烦的要死,指着门怒吼道:“妻子?老子的妻子从来只有一个,她叫周柔静!不叫宋闵玉,你给我滚蛋!”
霍褚良还要再说什么,陈严见霍勇气的脸都扭曲了,忙让人把霍褚良拉走了,等屋中只有两人后,陈严略略惶恐道:
“老爷,现在可怎么办?六少爷和六少奶奶......”
“闭嘴!”
霍勇压着声音呵斥,“什么六少奶奶,你还看不出来吗,那庄绾是皇帝看中的女人,跟宝贝似的,老六若是再跟她扯上关系,命都得搭上,不对,是整个霍家都得搭上!”
他算是服了霍梅这母子两了,一个绞尽脑汁往外推,一个使劲往怀里搂,皇帝竟不嫌弃庄绾嫁了人,更不嫌弃她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真是匪夷所思!
堂堂大周的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就如此想不开,折腾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跟他霍家杠上了,真是上辈子欠的!
想起今日皇帝的偏执,霍勇沉沉叹了口气,朝陈严道:“你让人去玄安堂守着,若是老六醒来,赶紧过来叫我!”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老六忘了庄绾!
.........
霍时玄被打成重伤,昏迷了三日才醒,阿戒一直守在旁边,哭肿了眼睛,见他醒来,大喜。
“少爷,您吓死我了,渴不渴?还是您先吃点东西?身体是不是还疼着,要不我先去把邢大夫找来?”
他慌得不行,话也说不利索,混乱又哆嗦,霍时玄让他端了水,喝完,撑着床榻想坐起来,阿戒忙凑过去扶他。
霍时玄稳住身子,以手抵唇咳嗽一阵,让他去把蒲妈妈喊来,阿戒也不敢走远,跑到门口唤来丫鬟去叫人。
蒲妈妈来的很快,脸色苍白,眼睛也是肿的,显然这三日过得也是忧心忧虑,她正要行礼,霍时玄颇显迫切道:
“你带她回去换衣裳,她说了什么?”
蒲妈妈扶着她进屋时,她望了他一眼,盈盈泪目闪烁,似有满腹难言之语,他知道,她一定有话留给他的。
蒲妈妈听他提及庄绾,眼泪哗啦啦的收不住,边哭边抹着泪道:
“夫人说,等您养好身子,让您去找普善大师,大师会告诉您,她为何做这样的选择”
“她说让您好好活着,好好经营您的生意,她也会好好的活着,好好养大孩子,说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孩子跟您重逢”
蒲妈妈差点哭岔气,突然想到什么,缓了缓神,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拿着几样东西。
她先给了霍时玄一个香囊,“夫人说,之前您要的那个香囊,她绣的不好,又重新给您绣了一个,里面有上次在山上求得平安符,本来想过两日给您惊喜”
霍时玄握紧掌心的香囊,垂着脑袋没吭声,蒲妈妈又递过去一本抄满佛经的册子。
“这是夫人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夫人说还有两页没抄完,让您帮着抄完”
霍时玄没动,还盯着手里的香囊发呆,阿戒把册子接过去,蒲妈妈叹着气,又把一张药方和一个白色瓷瓶递过去。
“这个药方,夫人说让少爷交给方蓝姑娘,她帮方蓝姑娘把了脉,说这个调理身子更好些,还有这个瓶子”
蒲妈妈怜悯的看着霍时玄惨白的脸,轻声道:
“这里面,是给二少爷的解药,夫人说她知道您是有恩必报的人,二少爷当年救了先大夫人,您心里是感激的,所以她把解药配出来了,至于给不给,夫人说您自己决定”
“还有秋含,夫人掌家的时候,把秋含的卖身契留下了,夫人说这段时间秋含帮了不少忙,现在事情结束,该给她个机会,若是秋含愿意离府,就把卖身契给她,再多给她些银子”
蒲妈妈越说眼泪越多,夫人其实把他们都安排好了,说日后少爷会搬出去,若是他们这些玄安堂的人想走,就领银子拿着卖身契走,若是还想留,就跟着少爷去新的宅子。
那样好的人,怎么要受这么多苦……
霍时玄双手握着香囊放在唇边,眼泪横肆,懊悔和心疼几乎把他吞没。
媳妇,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