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玄走后,娄怀赶紧跑过来把霍南青推进屋,让人端来姜茶,又准备了药浴。
“大夫人肯定是活不长了,少爷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又何必在这时候惹怒六少爷?”
这个问题,娄怀一直想问不敢问,如今却怎么也憋不住了。
大夫人如今点的安神香,是被王胜掉包了的,那安神香点燃后,虽不致命,但散出的香味会让人致幻。
大夫人做过那么多恶事,那样的安神香点久了,早晚会被梦魇吞没,要么变成疯子,要么无声无息的被折磨致死。
六少奶奶应该不会直接毒死大夫人,想来也是慢性毒,既然注定是要死了,他不懂少爷为何还要故意在六少爷面前暴露自己。
霍南青把整个身子浸在浴桶之中,任由滚烫的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肌肤,鼻息间充斥的浓浓草药味让他的脑子有一瞬的混沌。
再等等?
不,他等不了了,等着这么多年,宋闵玉多年积累终于要毁之一旦,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场持久战,属实不易,他抛开自尊在宋闵玉身边当了这么多年乖巧听话的狗,处处挫败,连一个眼线都塞不进去。
宋闵玉恶事做多了,谨慎的让人胆寒,她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身边的黄妈妈,这些年她的饮食起居,全是黄妈妈亲力亲为。
他尝试过攻破黄妈妈,但那老婆子是宋闵玉的一条忠狗,太着急反而会暴露。
他早就打过黄妈妈儿子王胜的主意,但那小子是烂泥,却被黄妈妈教的也是对宋闵玉忠心不二。
契机,是他查到一件事。
宋闵玉当年给黄妈妈指了一桩婚事,是想让黄妈妈更感激她,后来黄妈妈有孕时,她又设计了王胜父亲失足溺水而亡,是让黄妈妈永远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知道这件事后,他先谋了个局成了王胜的救命恩人,再把他父亲遇害真相告诉他,并表示可以帮他报仇。
王胜这种人,只要抓住死脉,很好拿捏。
知道宋闵玉有头疼的毛病,有点安神香的习惯,他便让王胜掉包了安神香,对付宋闵玉这种人,只能悄悄的来。
他不敢直接用毒,万一被发现,他不但功亏一篑,还会连累自己,所以,他只能悄无声息的把宋闵玉逼疯,同时引诱着小六出手。
原本,他是可以等的,他其实还挺想看着宋闵玉被噩梦纠缠,慢慢消瘦疯魔的凄惨模样。
但是,春喜说小六他们马上要去京都了,说他们要去祭拜庄绾的爹娘。
他不管他们去干什么,但是在他们离开之前,宋闵玉必须死!
尘埃落定前,一切都有可能!
万一他们离开了,宋闵玉察觉身体不适,再寻来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这么久的谋划?
他倒是想过让王胜直接毒死她,但万一失手呢?事到最后了,他不容有一丝差错,所以宋闵玉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他手。
自从知道小六他们要走后,他就觉得数着日子等宋闵玉发作太煎熬了,所以他必须想办法逼着小六在离开前对宋闵玉下死手!
那盒玫瑰香膏,是他给宋闵玉出的主意。
唐氏擅长制香不是秘密,由她制香膏送庄绾也是理所应当,香膏不放毒也不易察觉,放合欢散引两人情欲,也能悄无声息的弄掉孩子。
他是这样给宋闵玉说的,宋闵玉也觉得这法子妙,很高兴的就采纳了,若是以前事事小心的宋闵玉,可能会问‘庄绾若是不用香膏怎么办’?
可是如今的宋闵玉,各种烦心,不顺,夜里还要被噩梦惊扰,这些折磨让她没精力想这么多,所以她就这样安排唐氏了。
自然,霍南青知道庄绾不会用,更知道,庄绾会仔细检查那盒玫瑰香膏,也知道她必然能瞧出端倪。
他是故意提醒庄绾他们,云氏和唐氏知道她有身孕了,也是故意提醒他们,玄安堂出了叛徒,更是故意让春喜露出破绽,甚至直接认罪。
因为他需要小六的冲动,更需要小六的这几个拳头。
他知道云氏和唐氏会去玄安堂,所以提前一步去了,故意让她们看见,然后把这事传到宋闵玉耳朵里。
现在距离小六对宋闵玉下死手,还差最后一步......
沐浴更衣后,娄怀要给他上药,霍南青摆手制止,摸着酸疼的唇角道:
“不用,这样才好,宋闵玉瞧着才不会起疑心”
娄怀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听他说要出门,便去给他拿了外衣,转身的时候,又听他道:
“如今看来,春喜并未全对我说实话,她说小六对庄绾上心,多是因为庄绾的身份,可今日小六的举动言词,明显是把庄绾放在了心尖上”
“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再用了,正好她的价值也没了,你留意一下小六是如何处置她的,若是把她赶出去,你多拿些银子给她,也算成全了她这些年的辛苦”
.........
庄绾做了噩梦,梦见赵子御手里的剑刺入了霍时玄的胸膛。
骤然睁开眼,她急喘着气抹去额头的汗,发现是做梦,才慢慢放松下来,她想着,应该是被普善大师的话影响了。
身边没有人,霍时玄去哪了?
庄绾摸索着下床,本想喊来人问问,结果在外室看到正坐在桌前独酌独饮的霍时玄,瞧着他一身落寞和彷徨,庄绾很是心疼。
背叛这两个字,太过沉重,任谁都难以纾解这层剜心的沉重,他恼的应该不止春喜的背叛,还有霍南青的算计。
霍南青是府中唯一一个,他愿意叫哥哥的人,却也是隐藏最深的人,这样的转变,确实让人无法接受。
“相公,我自己睡着冷,你别喝了,陪我睡觉好不好?”
庄绾也不劝他,只走过去抱住他的脖子,用脸蹭了蹭他的脸撒娇,霍时玄听到这话,果然不喝了,偏头亲了亲她的脸。
“好”
他喝了很多,明显有些醉了,一开口嘴里全是酒气,庄绾把他扶到床榻。
霍时玄回来时淋了雨,已经沐了浴换了寝衣,所以庄绾只是让人端来热水,重新替他擦了脸,擦了手,又细细擦了脚。
刚钻进被窝,霍时玄便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抱的很紧,虽然有些醉了,但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我去把霍之岩揍了一顿,又去揍了霍南青”
他把霍南青的话都同她说了,酒气喷在耳畔痒痒麻麻的,庄绾转个身往他怀里钻了钻。
“相公信不信二哥......霍南青的话?”
霍时玄贪婪的嗅着她身上清冽的香味,以此来抚平心中的躁动,听见她的问题,冷凝的笑容带着不屑。
“明明行着恶魔的事,偏偏又觉得自己心里住的是菩萨,这样的人,其实比宋闵玉更可怕,就算他今晚是真的想跟我坦诚,那些话也是半真半假”
肯定不会全是假话,因为他想让他信服,但也不会全是真话,霍南青能忍这么多年,又岂会因为他的几个拳头把计划和盘托出?
庄绾听着他的这些话,深以为然,眼前浮过霍南青那副与世无争的面孔,忍不住轻叹道:
“还真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窗棂啪啪作响,太晚了,霍时玄也不愿她太累,揉着她的脑袋道:
“这些事你别操心,有我呢,赶紧睡”
庄绾也是真的困,被他哄了几句后便在他怀里睡的香甜,霍时玄却是睡不着。
春喜能不动声色的隐藏这么多年,最后关头却又轻易的坦白......君山银针,霍南青准备了他喜欢的茶,那石桌上又有两个茶盏。
很明显,霍南青知道他会去找他,所以他应该是故意让春喜暴露的,为何要让她暴露?
春喜暴露是因为那盒玫瑰香膏,玫瑰香膏是唐氏送来的,唐氏和云氏都没那个胆子主动来玄安堂,必是宋闵玉派来的。
所以,宋闵玉的计划,都在霍南青的掌握之中,那么,霍南青在这个计划里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撺掇宋闵玉对他出手?让他在震怒中弄死宋闵玉?
可是,宋闵玉既然让唐氏和云氏送来,肯定想好了脱身的理由,他没有证据也只能找唐氏算账,因为他要顾及祖母,无凭无据不能赖宋闵玉。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霍南青的这盘棋还没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