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由着黄妈妈扶回了院子,没了外人,心中火焰彻底爆发,屋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干净。
跟着进来的霍褚良本想问问她为何屈服,但瞧见她这般疯癫的模样,也不敢再开口,孟筝为防波及自己,远远躲在了一旁。
宋氏发泄完后,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气的浑身发抖,霍褚良等她安静了,才绕过一地的狼藉坐在她旁边。
“娘,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今天霍小六他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啊!”
他一向以霍府的嫡长子自称,今日霍时玄嘴里蹦出的那‘庶子’两字,让他想扑过去撕了他,丢人又丢面,怎么近来只走霉运了!
宋氏接过黄妈妈递来的茶,喝一口顺了顺气,“确实不是生气的时候”
她放下茶盏,转头朝黄妈妈道:“你去安排,怎么严重怎么来,这次,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她今日之举,有两个目的,一来,她当着老夫人和霍勇的面给他们跪下,不愁霍时玄不告诉她高僧的事,因为霍时玄就算不怕霍勇,老夫人说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二来,霍时玄敢让她跪,她就敢跪,她这一跪,定要让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道,这混小子是如何忤逆长辈,不遵孝道,无法无天!
黄妈妈知道她的意思,点头应下便出去了,孟筝身后的秋含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霍褚良看着离开的黄妈妈,狐疑的问宋氏,“她去干什么?”
宋氏抬手,疲惫的按了按眉心,“这事你不用管,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儿子,霍时玄虽然答应把高僧请来,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其实她并未完全信霍时玄,心里还是不甘心的,但是她请了好几个大师,全都跟庄绾说的一模一样,所以心里实在膈应。
想到这,宋氏朝孟筝看一眼,然后朝霍褚良道:
“孟筝刚生完孩子,身子还虚着,回头我让黄妈妈帮你物色几个好生养的丫头送你房里,另外再寻几个好人家的姑娘给你纳妾”
她的意思很明显,让霍褚良多收几个通房,多纳几个妾,使劲生孩子,看能不能生儿子。
孟筝死死拧着手绢,当着她的面,让他相公收通房纳妾,这是拿着针往她心口窝戳啊!
自除夕那晚之后,霍褚良就再也没进过她的房间,有时来给宋氏请安的路上碰见,他看她的目光都是嫌恶的。
明明不是她的错,是崔氏的错,是霍之岩的错,是庄绾的错......
黄妈妈进来,凑到宋氏耳边说了什么,宋氏讶异的看她一眼,然后朝霍褚良和孟筝道: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头疼,歇会”
待两人离开后,黄妈妈扶着宋氏去了西次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听见声音回头,恭敬的喊了声母亲。
宋氏被黄妈妈扶着到太师椅上坐下,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切。
“听说这两日你的腿疾又犯了,母亲送过去的灵芝可服用了?”
霍南青面露感激,“是,便是服用了母亲给的灵芝,所以身子好多了,今早儿醒来听说母亲也病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宋氏摆摆手,叹道:“我没事,就是被老六气的不太舒坦”
提到霍时玄,屋里气氛变得颇为怪异,宋氏见霍南青沉默不语,微一闪眸,似叹非叹道:
“南青啊,你说这老天爷当真是瞎了眼,当年周氏嫉恨你娘生了你,给了你娘带毒的香囊,害你娘早早没了命”
“如今她的儿子又处处盖住了你的风头,可怜你这孩子自小没亲娘照顾,体弱多病,可叹老天不公,好人多磨难,坏人自逍遥,母亲真是心疼你啊”
她说完便开始抹泪,似真的心疼他,霍南青听她提起亲娘眸中也含着泪意。
“这些年多亏了母亲的照顾,否则南青恐早已命归尘土,母亲恩情不敢忘”
宋氏很满意他的态度,示意他身后的娄怀把人推过来,拉着他的手欣慰道: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母亲是当家主母,府里太多眼睛盯着母亲,你躲在暗处,帮了母亲不少忙,母亲还是要感激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母亲”
任谁也不会想到,老二霍南青是她埋在府中的眼线,连她两个亲儿子都不知道。
霍南青身子骨弱腿有疾,遇事不争不抢,过于低调,老爷不疼,又被老夫人忽略,在府中算是可有可无的人物,这样的人,最适合在暗处当她的眼睛。
霍南青脸上的表情愈发谦恭,他提起,来时路上从丫鬟口中听到的事。
“母亲此番跟小六正面起冲突,可是打算出手除掉他了?”
宋氏闭着眼睛,“原以为是一只养坏了的小狼崽,结果变成了会吃人的老虎,南青啊,你说母亲该怎么办?”
霍南青垂眉,眼睛盯着自己的双腿。
“南青早就告诉过母亲,成大事者,必须早早的斩草除根,绝对不能留祸根”
宋氏深有所悟,是啊,一个祸根,该早早除去才是,如今他长大了,非但张牙舞爪到处咬人,身边还来了个身份尊贵的庄绾。
她其实知道,近来霍勇突然对霍时玄偏爱,主要还是忌惮那个庄绾,这就是她放任的后果,她如今后悔极了没在霍时玄幼时弄死他!
“南青啊”
宋氏握住霍南青的手,“你向来聪慧,你觉得路行此处,母亲该当如何?”
霍南青安抚道:“母亲如今慌乱,是为着霍家,为着父亲考虑,其实很简单,母亲当日可以装病把管家权让给崔姨娘,如今,也可装病把管家权暂交给小六媳妇”
宋氏一愣,继而蹙眉道:“为何?”
霍南青道:“听说,小六媳妇有了身孕”
宋氏听着这话,脸色极为难看,若是高僧一事属实,难不成霍时玄的第一个孩子当真金贵?
“倒真是厉害,这么多年没怀,现在说怀就怀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被霍时玄那小子碰上了”
她虽笑着,却掩不住的讽刺和嫉妒,霍南青没接她这话,只继续道:
“以小六的性子,只要母亲敢把管家权给他,他肯定敢接,即便小六媳妇暂时握住管家权,母亲还是当家主母,到时母亲想如何拿捏她”
他刻意把话顿在这,又意有所指道:“便是她腹中的这个孩子,也在母亲的控制中”
宋氏看向他,两人目光所触,各怀心思。
娄怀推着霍南青离开,走的是院后蜿蜒小路,娄怀问他,“少爷真的要帮大夫人对付六少爷吗?”
霍南青靠在轮椅上,只是一笑,“你想说什么?”
娄怀绕开前方的石子,小心翼翼道:“奴才记得少爷说过,这府中唯有周夫人对您疼爱,也唯有六少爷对您气礼待,等您做完这场局,会放过六少爷,但是今日......”
他不敢再说下去,霍南青闭上眼,细白的手指敲在轮椅的扶手处,声音平缓,听不出一丝波动。
“冷静时的宋闵玉都玩不过小六,如今她已经被激的乱了方寸,更斗不过小六,小六今日让她跪下磕头,两人的角逐已经开始了”
“我今日之言,只是加剧了他们的冲突,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更烈些,宋闵玉斗不过小六”
何况,小六身边还有个让霍勇都忌惮的庄绾。
霍南青睁开眼,突然朝娄怀道:“你觉得,若是我得到了庄绾,是不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直接达成目的?”
娄怀一惊,“可是她已经嫁给六少爷了,若是少爷早些出手......”
霍南青笑笑,“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早些出手?呵,谁能知道那朵红梅是镶了金的红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