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一年,三月三,扬州发生一件趣事,霍家六少爷迎娶谢家闺女。
十日前,霍六少的聘礼抬进谢家,就引起了轰动,礼金万两,礼饼三担三百斤重,海味三牲,帖盒茶叶,香炮镯金,酒鱼四京果......
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足足五十担,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大件的马匹丝绸等,当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往谢府,在整个扬州城引起了轰动。
聘礼进了谢家的门,众人不免纳闷,要说谢家还真没有可以今年出嫁的闺女,要么已经嫁了人,要么是年纪小。
扬州有好事者一打听,才知霍六少娶的是谢夫人认下的义女。
谢夫人什么时候认的闺女众人不感兴趣,有意思的是霍六少娶妻这事,不但下聘的动静大,成亲这天那阵仗,更不是一般的大。
平日嚣张没个正样的恶霸,今日端的是谦谦君子,一袭明艳喜服,身骑白马,精神焕发,面冠如玉,身后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伍。
众人这才发现,这纨绔长得是真好,动人秋水眸,春风柳叶眉,肌肤白皙身板直,面上虽有倨傲之色,却毫无攻击之态,笑容难得和善。
众人觉得稀奇,索性跟在队伍后,跟去凑个热闹。
此时的谢府,庄绾被谢夫人身边的婢女嬷嬷们伺候着沐浴更衣梳妆,自下聘后她就住在谢府的,今日天未亮就被叫醒,已经被折腾了几个时辰。
此刻,凤冠霞帔穿上身,青丝绾髻盘在头,赤金簪子戴于发,谢夫人又亲自给她画了眉,一番折腾,屋内的人皆止不住称赞。
但见庄绾,雍容华贵,端丽淑婉,明艳娇美,谢夫人瞧着,又忍不住的惋惜遗憾。
可惜了,真真可惜了,这要是她儿媳妇多好。
谢夫人是谢家唯一知晓庄绾真正身份的人,最初从谢谦嘴里听说时,她惊讶又震骇,后来冷静下来,又觉心疼。
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当真是可怜,近来跟庄绾相处,她也是真心把庄绾当闺女疼着。
今日,颇有种亲闺女出嫁的感觉。
谢夫人亲昵的拉着庄绾的手,细细嘱咐她一会要做什么事,有什么该注意的地方,甚至包括去了霍家该如何奉茶见礼。
事无巨细,谢夫人全都跟她交代了一遍,最后拍着她的手背道:
“小霍这个人,说实话,干娘之前并不看好他,不过这孩子心肠不坏,就说聘礼这事,真是太用心了,这孩子值得嫁”
说起聘礼,谢夫人当日拿着聘礼单子手都在抖,她还没见过这么丰厚的聘礼,谢家的女儿嫁的最好的,才给了四千两礼金。
霍时玄的意思是,这些聘礼就留在谢家,以报答她近来对庄绾的照顾,和认下庄绾的恩情,她虽然把庄绾当成亲闺女,但这聘礼可实在不能收。
不过,全都还回去又破坏了习俗,对新人不好,她本欲多出嫁妆,但霍时玄在聘礼送达后,又偷摸的把嫁妆钱送来了。
僵持不下,她便都收了,嫁妆让庄绾全带回去,至于聘礼,东西她收下了,那万两礼金她让谢谦以其他方式还给他了。
这一番下来,她是真觉得霍时玄这孩子不错,值得嫁。
庄绾听着谢夫人絮絮叨叨的嘱咐,眼睛红了,几滴泪在眼眶打转,眼前这位慈祥的妇人,像极了她娘亲。
同样的温柔,同样的慈爱,同样的温暖,庄绾最后扑进谢夫人怀里,声音哽咽。
“干娘”
外头鞭炮轰鸣,有丫鬟欢欢喜喜的跑进来,告知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谢夫人怜惜的拿着锦帕给庄绾擦去眼泪,也有些感触的湿了眼眶,笑道:
“吉时到了,可不能再哭了,以后若是在霍家受了委屈,或者小霍欺负你,你都可以回来”
谢夫人是个感性的人,她亲闺女是远嫁的,一年见不了几次,想到当年庄绾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孤苦伶仃的来到扬州,不免怜惜更甚。
“这儿是你娘家,旁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扬州,这儿是你的倚靠”
庄绾伸手抱住她,“谢谢干娘”
谢府前院正堂,谢家大哥谢荣瞧着不远处正给祖母奉茶的霍时玄,忍不住把谢谦拉到一旁。
“什么情况这是,娘啥时候认了个闺女?怎么还嫁给霍小六了”
他不过出门收账走了一个月,回来家里竟在办喜事,一问才知是母亲认了个闺女,今日要嫁给霍时玄。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也就罢了,认就认吧,嫁就嫁吧,但是今儿这席面也太夸张了吧!
好家伙,第一桌鱼翅席,再来海参席,后面还有全羊席,这是按着谢家嫡女出嫁的档次来的啊,一个义女而已,要搞这么奢侈的排场吗?
今儿好友成亲,谢谦是真高兴,笑容就没停过,听见大哥的话,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心疼啥,今儿在谢府的一切花销,人家新郎官全包了”
又是一阵爆竹声,庄绾的嫁妆出了谢家,绵延数里,十分气派,谢荣过去瞧了,眼睛都直了。
好家伙,整整六十担嫁妆!莫说这阵势在扬州少有,当年扬州首富霍家嫁闺女也没这阵势啊!
谢荣正要抓着谢谦问问,经过门前时,见父亲正被一群人围堵,街坊四邻那迫切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桌上最鲜美的鱼肉。
“谢老爷,您还有没有闺女,我们家权哥一表人才,品貌兼优”
“谢老弟,你们家谢贞过两年就及笄了吧,现在可以定亲了,要不咱们先把亲定了吧”
“......”
谢父无语,平日里这些人可没这么热情,傻子都知道是奔着嫁妆来的!
谢荣把父亲拉出来,问他嫁妆的事,谢父道:“嫁妆都是霍小六前几天偷偷送来的,不是咱们出的”
他起初是不同意的,又不是亲闺女,干嘛这么折腾,奈何夫人一锤定音,不过说起来,这也是好事。
他还有几个庶出的闺女没嫁,比如谢贞,脸上有胎记,不好说亲,如今可好了,嘿,男人全自己找上门来了,他可得好好挑挑!
吉时已到,礼炮轰鸣,喜婆高喊,“新娘子出来咯!”
阵阵锣鼓鞭炮声响中,霍时玄看到了身着凤冠霞帔的庄绾,饶是两人在一起生活多年,今天这种日子,他还是激动的难以自制。
今天,才算两人真正的大婚,她才算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霍时玄一眨不眨的看着庄绾,销金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他便把视线下移,落在了她手腕间那枚羊脂白玉镯子上。
那是她的镯子脆裂后,他把亲娘留给儿媳的镯子借给她戴了,没想到,这一戴就拿不下来了。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这是他娘给他选的媳妇,所以,这镯子注定是她的。
吴庸不在,如今谢谦也算庄绾的哥哥,他亲自背着庄绾上了花轿,霍时玄朝谢家二老行了个大礼。
谢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路上一定要平稳,霍时玄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不过此时倒是顾不上沉思,重重道了谢后转身上马。
谢府离霍府不算近,却也不算远,因为时间足够,霍时玄特意让花轿绕着扬州城走一圈,浩浩荡荡的队伍十分气派,分外惹人注目。
赶来看热闹的百姓早听说了聘礼和嫁妆的事,所有人的目光皆直勾勾的看向花轿。
男人们想看看,里面到底坐着什么样的绝世美人,能让顽劣放荡的霍六少如此看重。
姑娘妇人们望着那奢华的轿子,目光全是艳羡,这哪里是新娘,分明就是金娘,被金子包裹的新娘,真是有福气。
庄绾坐在轿子里,心情复杂,又喜又遗憾,喜的是她嫁给了一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遗憾的是,她的大喜之日,至亲无一人在场。
队伍走的很慢,轿子非常平稳,锣鼓声吹吹打打一路未停。
庄绾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热闹,手按着小腹的位置,轻轻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划过脸颊落在衣裙上。
“爹,娘,大哥,长姐,绾绾今天出嫁了,嫁的男人叫霍时玄,你们再等等,过段时间,绾绾就带他去看你们”
“还有一件喜事,庄家......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