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们。”夜色初上，魏若淳跪在晓月轩秋来冰凉的金砖上，双膝微微颤抖。
我蹲身下来，扶住魏若淳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把我说糊涂了。”
“娘娘，你要防着桂阳公主，她并不像看起来这么鲁莽蠢笨，娘娘你知道吗？并不是还晏向公主告发的娘娘，是公主，她知道了那晚的一些事。”魏若淳的眼眸中都是祈求，祈求我相信她说的话。
“你起来，好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扶住她的双肩，用力想将她扶起来。
“娘娘若是不答应，若淳就不起来。”魏贵嫔坚持道。
“皇上一会儿会来晓月轩。”我点头道，“咱们好好坐着说话，皇上来了也不会起疑。”
听得荣璋会来，魏若淳迟疑了一下，终是起身，口中还是不断叨念着——娘娘一定要答应，一定要答应啊。
两人坐在桌边，我剪了剪灯芯，又将纱罩重新罩好，就有小舟捧着茶送了上来。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么晚了，送茶什么要紧事？”我瞧着小舟仍旧苍白的脸颊问道。
“小舟，你受苦了。”魏若淳拉着小舟的手道。
“谢谢贵嫔娘娘替我家娘娘解围。”小舟伏身道，“奴婢没事了，不过是些皮外伤，打得不重。”
小舟明亮的眼睛瞧着我，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还是去好好歇着，我同贵嫔娘娘说几句话，不用人伺候。”我向小舟道。
小舟点了点头，又向我们行了礼，转身自去了。
“你说吧。”小舟走后，我将温热的茶水推给魏若淳，轻声道。
“娘娘，昨日晌午的时候，还晏按照尚膳局的意思，送了些过几日要用来宴的食材，不过刚刚进宫，桂阳公主便着人来请，说是想问问澄楼有名的开洋南腐是怎么做的。”魏若淳抓着杯口的手指关节翻出无血的青白，很是紧张，“还晏说，到了丽玲轩时，公主开始只是问了一些食材上的事情，又问了几样澄楼拿手菜式的烹饪方法，还晏一一回了，还没有说完，公主忽然插嘴问道……他可与你我相熟？”
“想必江老板也是如实作答了吧。”我道。
“虽然宫中人不知江还晏在澄楼与龙番一战时你我皆在，但是咱们在花朝节相识，后来还晏又在宫中经常走动，所以若说咱们不认识，那也是不可能。”魏若淳道。
“这无妨，皇上都是知道的。”我点头道。
“这是自然，只是还晏如此答了，公主却又问他，前些日子宫中有位娘娘病了，他可知道？”
“湖灵？！”我心中一惊，忙按下就要跳出来的心脏，试探道，“江老板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打听内帷之事。”
“是，还晏自然说不知道，但是桂阳公主摇了摇头，说……说……”魏若淳头上冒出了些许汗珠，“说这位生了病的娘娘近日好了很多，说话也清楚起来，前日同公主聊天的时候，忽然提到了三个人的名字……”
我咬着嘴唇，等她说下去。
“婉媛娘娘一直在说，魏贵嫔，江还晏……还有，贤妃娘娘！”魏若淳说罢，眉间氐愁顿现。
我不敢呼出一口气：“还有呢？还有什么？”
魏若淳再次陷入了思量：“公主没有再说了，但是臣妾想着，也未必还有更多，若是婉媛娘娘再说了其他更清楚的话，比如那晚所见到的情形，公主不一定会自己找还晏求证，直接告诉皇上，彻查就是。所谓‘疑心生乱鬼’，公主已经因为娘娘与驸马深夜共话起了疑心，又诓走了小舟姑娘，大概公主听了这三个名字之后先想到的……未必是臣妾与江还晏。娘娘姿容超群，胜臣妾千倍不止，若是疑，的确更容易疑到娘娘身上……”
魏若淳说着低下头，并不敢瞧我的脸色，又忍不住抬起头，偷偷打量，怕我生气。
“所以……江还晏为了保护你们自己，将计就计了，将我扔了出去，也不管我的死活了？”我当然生气，这样污人清誉的事情，他们好大的胆子啊，明晃晃就往我身上扯，也不管我是不是会急了眼，将所有事和盘托出。
“娘娘。”魏若淳起身，又要跪下。
“你坐好，我不想一会儿皇上一头撞进来，本宫还要解释你为什么跪着。”我皱眉道，“这些日子说谎说得多了，心里烦气得很。”
魏若淳听说，忙坐好，头低低的，像要跌进尘埃里。
“娘娘，事到如今，臣妾不敢有别的辩驳，情急之下，还晏为了保护臣妾，确实不得不将娘娘牵扯进来，只以一个秘密做交换，求公主不追究此事底里。”魏若淳低声道。
“一个秘密……”我皱着眉问道，然后忽然就明白了，“我和驸马爷在澄楼相见的事情？”
魏若淳点了点头，脸上似乎有了一点决绝：“可是娘娘，请您相信，我们……应该说是还晏，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情里独善其身，因为他知道只要婉媛娘娘在，早晚这件事会被提起，会被说清，所以……”
“所以他迅速编织了一个有前因后果的网！在向公主出卖我之后，又传信给你，让你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来揭露那个所谓他觊觎于我的‘事实’，顺理成章地将问题归结到他江还晏自己的身上，这样，他交到公主手中——见过我和南晨寺私会的证言也就没有用了。”我默默道。
魏若淳艰难地点了点头，一滴眼泪落在半抹着碗盖的茶里，激起一片秋茶透骨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