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奇每天在A饭馆上班,回去还要帮婉兮的忙,一个人都快累得散架了。他本来留着那时候时兴的偏分头,但是一绺头发耷拉在汗迹斑斑的额头上,早就没有了发型。但是只要能跟婉兮在一起,他就觉得是轻松和愉快的。他一边在操作间里忙碌着,一边哼唱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当然在西安城的大街小巷,公交车上,每天都放着这首歌,他听的耳朵根上都起茧了,还是不由得会哼唱起来。
婉兮心疼地端来一杯开水:“喝点水吧,稍微休息会再做,这会人也没有那么急。”
子奇高兴的嘴咧着,仍然放声唱着《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人常说,恋爱中的男人能作诗,这一点在子奇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每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二点,整个人忙得比农业社里拉磨的驴还累,但子奇却觉得浑身是用不完的劲。虽然每天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也一眼看不穿时代,但就是因为有眼前的这一点心心思思的悸动,而给生活也带来了活力。话又说回来,就算是饱经沧桑的老人,也未必对未来有清醒的认识,何况是他们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那都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
子奇渐渐地也像变了一个人,以前那个不爱说话,苦大仇深的他,变得活泼起来了。他干活的时候时常哼唱着流行金曲,也喜欢说话,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还说得头头是道。如果哪天有闲时间的话,他还会约上周小宝一起去附近的篮球场里去露两手。为此,他还参加了A饭店的几个连锁店里组织的篮球比赛,并且拿到了冠军,领导还给他奖了一张奖状和一本书,他高兴得几天都平静不下来。
由于这些表现,慢慢他在店里也成了一个人物,领导升职加薪的时候,就想着他了。并且,店里的同事也非常抬举他。他虽然升了职,但是没有一点官架子,他还是和平时一样,该咋干就咋干,就是他的这份朴实,赢得了同事对他的一致好评,所以工作开展起来也容易了,有急事请假,店里的小胖和小壮就帮着他干了。但是,有时候你感觉世界很大,有时候你就感觉世界特别的小。一天,子奇请假在店里给婉兮帮忙,结果另外一个分店的同事恰好来店里吃饭,就碰到了他。当时,子奇也忙得晕头转向,没有注意看顾,就将面端到了顾跟前。
谁料想,他刚转身准备去操作间,顾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当时也是又惊又讶的转过身,结果发现是上次跟他一起打篮球时,他的手下败将,他是A饭馆另一个分店的员工。可怜的子奇穿着炒菜的围裙,戴着厨师帽,还怎么狡辩呢。
那个分店的员工,名叫厚中举,大家都叫他中举,大家叫他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调侃的意思,名叫中举,却没有中举,做着和他们一样下等的服务行业。上次因为篮球赛的事,他没能拿上奖,对子奇怀恨在心。还真是冤家路窄。
厚中举发现了子奇在别的店当厨师这个天大的秘密后,心里得意极了,他一碗饭没有吃完就跑了。很快这件事情就被报告给了老板。
第二天,子奇去上班的时候,老板就等在门口,脸拉得比驴脸还长:“子奇,你一会忙完来找我。”
子奇心里不由一紧,他知道中举那个坏怂告了他的状。平时老板见他喜的,高兴的。就像他是店里的财神似的。今天,老板那吊丧一样的脸,比倭瓜还难看。子奇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的脑子里嗡嗡地直响。如果那个中举在他面前,他真想将勺子扔到他头上去。他现在心里多么苦闷!他好不容易才在店里立住了足,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凭着颠勺的本事,奠定他在厨师界的地位。可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那个中举给毁了。
忙完中午饭店,店里顾零星几个。子奇想事已至此,就长痛不如短痛,跟老板明说吧。杨老板毕竟是管几个店的人,很懂得谈话的艺术,他拍打着子奇的肩膀,还给子奇倒了一杯水。
“子奇啊,我很看好你啊,你要好好干呀,你才升职,大有可为。”
“老板,我很热爱这份工作,我也准备闯出一点名堂。”
“那就好!中举来找过我了,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我怎么能相信呢?”
子奇已经百分之百能确定是中举打了他的小报告。
“哦,那个店是我朋友的,我偶尔在店里给他帮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昨天是请假,你请假给你朋友店里帮忙啊?”
“我朋友的店不成熟,需要人。”
“你朋友需要人,我们店里就可以请假了啊?我们的老祖先有句话说得好,吃谁家的饭,不能砸谁家的锅。”
杨老板说话的语气已经咄咄逼人了。子奇心里也非常恼火。
但是他能学好厨艺,也是杨老板的恩情,可以说杨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就忍住了。要换了别人,他早就扑上去了,痛痛快快干一架,总比这样憋屈的强。
“如果我影响店里的话,你就把我开了吧。”
“你想得美,我培养一个厨子容易吗,刚培养出来,还没有给我创造财富,就跑了,你认为可能吗?”
“那你看怎么处置吧?”
“昨天的假扣钱,即使小胖和小壮帮你干了,但是还是得扣钱。下不为例。下班时间你干啥随便你,我管不了。上班时间,你就得按上班的规矩来。”
子奇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还是勉强同意扣钱了。
他回到操作间,找了一个凳子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都能听见自己鬓角的血管发出愤怒的声音。
他脑子里乱哄哄地思考着,鼻子嘴里喷着热气。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厚中举美美地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