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折回医院。
谢逍又拐进主卧里间的衣帽间。
等他换衣服的空闲,林眠擦拭着从行李箱拿出的母亲的照片。
对她而言,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除了这张照片。
所以当初在林芝时,才会义无反顾去找行李。
母亲目光温柔坚定。
哪怕十三年,想起赵红,她还是不禁眼眶泛酸,眼泪抑制不住,簌簌落下。
听见衣帽间声响,林眠慌忙拭泪,下意识低着头,掩饰内心的酸楚。
谢逍留意到她肩膀微颤,狐疑着走过来,见她膝头放着照片,心下了然。
他接过相框,环顾四周,选定主卧临窗的矮柜,郑重摆好,然后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消息。
勤姨,以后每天来玫瑰园带束鲜花。
之前去林眠家时,他见过照片旁边放的塑料花,瓶中还添着水。
他是她丈夫。
既然她决定搬来玫瑰园,他就有义务照顾她,和岳母——赵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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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不住这里,谢逍关灯锁门。
林眠继续当司机,送他回默乐医院。
她仔细研究过这台车。
其实,完全没有张若愚说的“网约车”那么夸张。
同是新能源车,整体造型简洁流畅,车身线条感十足。
要是遮住logo再品,乍一看,倒很像一台合资车。
林眠好奇:“为什么会选这款车?”
好歹人在职场数年,她不完全相信阿亮的话。
何况,以她对谢逍的了解,他宁可自己花钱,也不肯随意欠人情。
“你觉得为什么?”谢逍反问,他语调上扬,带着惊喜与期待。
显然没想到林眠有此一问。
她能问出来,说明有自己的思考,他也很想听听她的想法。
林眠目视前方,右手稍带方向,“是合作?还是有投资计划,隔行如隔山,你们投资圈我不懂。”
“算是吧,我们调研过这家车企,各方面表现良好,调性也对,可以尝试接触。”谢逍如实相告。
果然是这样。
得知与自己的揣测不相上下,林眠唇角勾了勾。
说不上来是感慨,还是别的复杂情绪,总觉得谢总和想象中霸道总裁不太一样。
见林眠半晌不说话,谢逍开口:“你不要有压力,如果有什么想法,要告诉我。”
他想说千万不要自己熬着,他是她值得信任的人。
林眠咽了咽口水,“我看着像什么都不说的人吗?”谢总果然会读心。
谢逍委婉一笑,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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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乐医院。
谢逍带林眠坐院长的专用电梯直达病房。
简单洗漱后,谢逍跟着林眠,一起前后脚走进套间。
“?”林眠转身,露出个“你没事吧”的表情。
房间没开灯。
谢逍喉结轻滚,背身关上房门。
骤然陷入黑暗中,林眠下意识后退一步。
片刻,一抹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饮食男女,要说她不知道他的想法,那也太当太立。
只不过,她确实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母亲怎么没的,她为什么取个“眠”字,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她思绪翻飞时,他心知肚明。
谢逍俯身,轻柔吻上她额头,“早点睡。”他揉了揉她的脖颈,然后带上门出去。
林眠心下一松,顺手拨下门锁。
谢逍听见里头的落锁声,勾唇轻笑。
正常男人,此时都睡不着。
去浴室冲凉前,他先灌下了一大杯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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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谢逍躺在外间床上,微阖眼放空。
翻了个身,他掏出手机,打给阿亮,“明天再去买辆车。”
“师哥,您又想让谁家送?”阿亮大惊,怎么还上瘾了呢。
“我看上去很抠门吗?”谢逍问,他想起张若愚在会所说的话。
阿亮脱口而出:“冇!师哥该省省,该花花!我们有钱,但不是冤大头。”
“你知道的太多了!”谢逍一脸黑线。
阿亮收声。
谢逍简单描述了一下需求,主要谈到小高在拉萨火车吐在了库里南上。
“我要一台新的,你自己看着办。”谢逍安排。
先敬罗衣后敬人。
有些场合,还得上豪车。
“冇问题!”阿亮一口应下。
早说你要库里南啊,这事不就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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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上午。
新图大厦,趣可24楼编辑部,大开间一片忙碌。
林眠招呼大家开个短会,关于一月刊的选题。
会后,关乐乐单等人都散了,特意堵住林眠。
她关上会议室门,拉下百叶窗,一脸不高兴,质问道:“为什么又换掉我的选题!”
她自诩这回的主题有网感,贴近年轻人,一看就是资深洪量用户。
林眠靠着椅背,耐着性子点出关窍,“‘家人们谁懂’,‘9敏’,‘我真的会谢’,‘咱就是说’,你这些东西,能气死赵晓宁!”
关乐乐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为什么不能用?”
“上回你那篇‘破防’的稿件,还记得吧,晓宁老师特意强调,不用过分使用网络用语。”林眠都给气笑了,她居然记吃不记打。
“所以呢?”关乐乐追问,她仿佛完全没听见林眠的话。
林眠哭笑不得,长出一口气。
扶额冷静片刻后,她强打精神,淡定解释,“规范网络用语是纸媒的责任和担当。”
“纵容网络语言,势必会冲击纸媒的专业,降低汉语表达的规范性和严谨性。”
“我们既然是媒体从业者,就要肩负起应有的把关责任,你说呢?”
林眠拷问灵魂三连问。
关乐乐明显一愣。
短暂失神后,她扑哧一笑,娇俏撒娇:“矮油,萧红你干嘛这么正经,吓到人家了。”
主编就是较真,何必呢。
鸡同鸭讲,林眠战术性喝水。
关乐乐趴在桌上,侧脸看她,“其实,我觉得吧,读者喜欢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林眠正色,“每本杂志调性不同,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来《cute》,但既然来了,就要适应她,而不是本末倒置。”
“我们要抓住流量!”关乐乐坐直,下颌向内微缩,眼神里是寸步不让。
林眠轻笑,“流量?有平台算法引导,你前脚被流量选中,后脚就可能被反噬。”
年轻人为什么总是迷信流量。
她不理解。
关乐乐硬着脖颈,斩钉截铁强调:“没有流量就没有一切!”
林眠摇摇头。
“凭运气得到的一切,就像海市蜃楼。趣可不是流量的傀儡,我们也不做这样的杂志。”她表态。
“那就走着瞧吧!!”话不投机,关乐乐摔门而去。
小会议室里。
林眠有一瞬间的失神。
网红时代,互联网用户的麻木和忙从,有谁能全身而退。
做一本杂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趣可还能不能守住初心。
是当流量的傀儡,还是勇敢做自己。
林眠叹了口气,将头埋在掌中,心不可遏制的抽痛。
良久。
林眠走出会议室,路过大开间时,故作轻松,却步伐沉重。
苏西适时抬头,大半张脸隐藏在电脑屏幕中。
10分钟前,她看到关乐乐从会议室冲出来,直接去了总编办公室。
绿茶黑着脸,萧红垂着肩。
啧啧,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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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林眠睡不着,半眯着眼放空。
忽然,手机突兀振动。
瞟了一眼屏幕,林眠不想接,是林建设。
她定定看着。
这回很反常,电话一直响,就是没有主动挂断。
这很不符合林建设十几年来的风格。
但凡涉及到他,林眠第一反应头皮发麻。
几乎形成了生理反应,条件反射地警觉。
电话继续振动。
嗡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