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突然卓熙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到电话后，卓熙然脸色大变，突然起身惊叫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我马上回来！”
陈阳在一旁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可能是邰家的九华楼出事了。
果然，挂了电话后，卓熙然抱歉道：“陈兄弟，拆迁的人来了，说是今天要全部拆掉，我老公正在跟他们对峙，我要回去一趟，不好意思！”
陈阳抓起椅背上的衣服道：“卓姐，我跟你一起！”
卓熙然点了点头，去后厨交代了几句就领着陈阳匆忙出门去了。
卓熙然的车很小，年代也很久远了，一看就是没钱换车，勉强开着的那种。
陈阳坐上副驾，她忙不迭地发动车子就往回赶。
陈阳看她车速很快，于是劝道：“姐，不管什么时候，安全第一！”
卓熙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降低车速，但她依然一脸焦急：“我很担心我老公，不好意思了。”
陈阳摇了摇头问：“姐，政府给你们安置房了吗？”
卓熙然点了点头：“不仅安置了房子，而且因为九华楼是古建，所以还给了点补偿。”
“是补偿款没有谈拢？”陈阳试问道。
卓熙然叹了一口气：“补偿款少的可怜，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等到了地儿，陈阳终于知道什么是双方最大的分歧了。
九华楼的老楼在一条逼仄的小巷子里。
联排的门面，眼角飞挑，木格栅的门窗配着年代久远的青砖墙体，古色古香的韵味特别浓厚。
一眼扫过去，唯一让人感觉到世事变迁的物件可能就是挂在墙体上的空调外机了。
刚到门口，陈阳就看见门口站着一群大檐帽，统一的制服，一个个背手站在九华楼门口，正在跟什么人争论。
这时，从门里突然冲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瘦削中年人。
他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九华楼不是普通的民房，他是鲁菜辉煌的见证，也是九转大肠走向全国的发源地，你们不可以这么粗暴地对待他。”
大檐帽中一个胖胖的、领导模样的家伙叉着腰满脸的不耐烦。
“邰子才，我已经给你强调过很多次政府的决定了，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你再冥顽不灵，那明天来得可就是拆迁工人了！”
“第一，政府承诺未来会重新划一块地方给你们九华楼重建！虽然你们不能住在里面，但是也算有个传承！”
“第二，政府允许你们带走九华楼的檐角，剩下没拆掉的檐角你也可以一并带走，而且石匾也是你们的，这也是也算有了个念想！”
“第三，拆迁安置房和补偿金都已经到位！”
“街坊们都来评评理，政府这么做难道还不到位吗？”
他说完话，朝四周围观的群众看去。
但显然，群众们压根不买账，一个个撇过头去，脸上愤愤。
更有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当着这位领导的面就已经七嘴八舌反驳了起来。
其实在陈阳看来，如果政府真的落实这三条，也许这就是九华楼配合城市发展后的最好归宿了。
可是邰家为什么不同意了？
这时，在店里柔柔弱弱的卓熙然排众而出，对着那个胖子领导愤声道：“领导，你这几条说起来好听，但你问问街坊们，哪一条是真的？”
“后宰门这地儿，五岳庙你们拆了、福慧禅林寺大殿你们拆了，当时你们说得好听，说要挪地儿重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政府有落实吗？”
“对对对！”群众们连连点头，有个老人道：“你们最少拿出点诚意，把将来重建的地址给我们大家看看，白纸黑字的文件也拿出来每家发一份，这么好的古建筑，这都是老济南的历史啊！说拆就拆了！”
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大爷也是一脸愤慨：“这么好的古建筑，别的地方想找都没地儿找去，你们不修缮保护、修旧如旧，非要花纳税人的钱重新建个假的古建，这是什么？钱是这么糟蹋的吗？”
面对群众的质疑，那胖领导还在辩解什么，但周围人声音很大，一下子就把他说的话淹没了。
邰子才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着道：“领导，我们不是刁民，我们就是舍不得眼前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啊！政府说要规划建设新济南，好，我们大家配合，但你要拆，最少也要把这些老砖老瓦老木雕啥的都挪到新地方，到时候重建的时候能用的！”
“可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趁我们两口子不在家，把后面全都推了，那么多老砖老瓦，一百多年了，就被你们当建筑垃圾给扔了，你知道吗？那里面几乎都是能用啊！”
说到激动处，邰子才眼眶通红：“还有，你说的补偿金和拆迁安置房。”
“我们摸着良心说，这么大一酒楼，百多年的历史了，拆完了你给了一套120平的房子就算了，补偿金只有两万块，说得过去吗？”
说到钱，街坊们一下子炸了锅……
“对，小邰这话说得对，拆迁补偿款太少了！”
“安置房离城区那么远，几乎都出了济南城了，面积也不大，谁愿意搬谁搬，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在我们家老房子里！”
那领导模样的人闻言气急败坏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向上反应嘛！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可惜群众们并不买账：“你做不了主，那你叫你们领导过来谈！”
眼看着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那领导模样的人皱了皱眉，最后道：“言尽于此，邰子才，我要是你的话，今晚就把东西收拾收拾！”
他什么意思？
这是要明天强拆了？
这帮人刚想走，谁知这时陈阳一步上前拦在他们面前，拿出手机就朝现场和众人拍去。
那帮大檐帽还以为陈阳是这的住户家孩子，只是粗暴地一把将其推开，然后那领导便带着众人走了。
陈阳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也终于能理解这些街坊的愤慨了。
不是老百姓刁民，而是这帮人压根不跟你协商，态度还很恶劣。
人家邰子才说的两点，拆迁补偿款这点先不说，单说人家的第一条。
修旧如旧是现在很多古建专家的建议，甚至还有个导演专门为此拍过一部名叫《建筑师》的电影，其中的主题说得就是这件事。
古建不是说推倒重建，把建筑做成老式样就行的，古建是一种记忆，是一种文化，是城市名片，他的属性，不是仿古建筑能表达的。
陈阳很怀疑那些政府官员把好好的古建推倒建成新的，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利益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