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最残忍的人
楠笙跟着大姐大哥去了他们家。
原来,他们家就在镇子口临街那条街上,周围开了不少小饭店,甚是热闹。
大姐家的女儿读小学五年级,放学回来看到在花园里给花拍照的楠笙,欢喜得不得了,热情地给她介绍满院子的花都是什么名字、谁种的。
通过聊天,楠笙才知道他们姓黄。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不是外国人?”小黄星星眼看着楠笙,满眼的纯真可爱。
楠笙笑着摸她发顶:“姐姐姓顾,和你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怎么会是外国人。”
“顾姐姐你长的太好看了,皮肤这么白,你看我太黑了。”小姑娘伸出胳膊和楠笙的比。海边的人大多都是黑黝黝的,小孩子保养得再好也都是健康的小麦色。
楠笙笑:“你这肤色才是最好的。很多白皮肤的为了要你这种效果,花钱去专门晒的。”
“真的吗?那以后谁敢叫我小黑,我就说我花钱做出来的!”
小姑娘边跟楠笙聊天,时不时还用她妈妈的手机发消息。
楠笙好奇:“你这么小,都有好友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玩儿童手表的。
小姑娘飞快放下手机,对楠笙嘻嘻笑:“我的小伙伴都是我们镇上的,我们出去耍在街道上吼一嗓子就会出来很多小伙伴,才不用手机联系呢。”
“真好。”楠笙由衷地羡慕。
一大一小在院子里聊天,夫妻俩在厨房里忙活,晚饭时间,十几道菜就摆上了桌,一鱼多吃:红烧的,酸辣的,鱼香的,糖醋的……还有几道自家种的新鲜蔬菜。
丰盛又健康,颜值还高。
在这铺满夕阳和花香的院子里吃饭,简直不要太安逸。
楠笙已经跟一家三口混熟,也没气,每道菜都先尝了一口:每道都格外新鲜,她吃得眉头一直挑着,非常满意。
“大哥大姐,你们这手艺怎么没继续开饭店了?”楠笙好奇地问。
“嗐!”大姐撞了下自己丈夫的胳膊:“掌勺全靠你大哥,但他说还是喜欢和大海打交道,而且他做饭只想给家人好友做,不想为了赚钱卖给陌生人。”
大哥脸一红,给妻子夹了一块红烧鱼:“就怕给外人做多了,回来没力气给你们做了,那样就不划算了。”
楠笙瞧着他们夫妻俩明明日常却很恩爱的动作眼神,心里着实羡慕。
可能是在家里把老傅和念念的腻歪看多了,竟觉得这样一起一起打鱼一起做饭的接地气的日子更难得。
原来,只要有感情,过什么样的日子真不重要。
只要,那个人是对的。
念及此,楠笙突然觉得嘴里的糖醋鱼好苦,刚才明明还是香甜的,怎么就发苦了呢。
楠笙喝了一口水,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厅里好像闪过一个人影。
她蓦地呛了下,弯身“咳咳”个不停,还不忘指向厅方向:“那,咳……家里,还有别人吗?”
小姑娘立刻放下筷子给楠笙抚背:“姐姐,你看错了,那是我家小猫咪。”
楠笙喘口气,诧异地又朝里面看了一眼:“啊?那么大的猫吗?”
“对呀!二十多岁了呢!”小姑娘脱口而出。
旁边的夫妻俩连忙拉住女儿:“好了好了,快给姐姐拿点水。”
楠笙扭头从小姑娘手里接过水时,不经意看到小姑娘正俏皮地对父母吐舌头,像是不小心做错了事或者说错了话之后的反应。
二十多岁的猫?!
突然,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如片花一样在脑子里飞速过了几遍,蓦地看向前面黑漆漆的厅。
楠笙站起来,红着眼睛一步步朝里面走。
大哥急了,赶紧拉妻子,给她挤眼睛,妻子却淡然地按住他,嘴角挂了一抹姨母笑。小姑娘则拿过妈妈的手机,打开了摄像头,对准楠笙,小脸上满是雀跃。
楠笙一步步走进厅,借着外面的一点光,抬手按下电灯开关。
哗——
一室光华。
厅沙发上,宋时宴抬手挡住光,也同时遮住了脸。
但即便如此,哪怕他只是在那坐着,楠笙依然认出了他。
他倒是不见外,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身前围了个黄色卡通logo的围裙,露在外面的手上,五个指头都红红的。
楠笙怔住。
宋时宴缓缓拿下手,站了起来,有点仓皇地看着楠笙:“好巧。”
楠笙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餐桌:“哪道菜是你做的?”
外面的一家三口,一看这尴尬的气氛,夫妻俩先是慌了下,立刻分工合作:大姐朝楠笙跑来,大哥抢走女儿手里的手机不让她拍了。
大姐尴尬地对楠笙笑:“小姑娘,那一桌菜都是小宋专门为你做的,鱼其实也是他安排的……抱歉啊,我们瞒了你,但小宋就是为了哄你开心的。”
楠笙只觉胃里翻滚上来一阵恶寒,捂着嘴转身快速跑了出去。
宋时宴一惊,大长腿旋起立刻跟了出去。
楠笙一口气跑出院子,从一片灯光里跑进黑暗里,再也没能忍住,扶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弯身呕吐。
还没吃多少,全部吐了个干干净净,吐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宋时宴拿着一瓶水站在她身后,手犹豫了好几次,还是落在了她背上:“对不起,做的不合你胃口。”
楠笙感受到背心处那一抹温度,嫌弃地伸手推开他:“滚!离我远点!”
声音,已经暗哑。
宋时宴没走,把水递过去。
楠笙一把打掉,掉头就走。
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楠笙停下来转过身去:“宋时宴,别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我最讨厌死缠烂打!”
宋时宴停下来,一声不吭。
楠笙转身朝前走时,他又不远不近地跟上。
楠笙累了,嗓子也哑了,实在没力气了,便不再理会,慢慢朝前走,没有目的。
海上的最后一抹夕阳一下子没入了水面,天色彻底暗下,路两边的路灯亮起。楠笙一直朝前走,走着走着,听到了海浪声,又来到了海边。脚下踩着沙子后,她索性脱掉鞋,光着脚朝海边走。
宋时宴拎起她的鞋,快步跟上。
楠笙在沙滩上坐下,看着夜色下波澜壮阔的海面,自嘲地笑。
她今天准备去海边之前,就吃了栖桐妹妹给她的防呕吐的药,药很管用,她再也没晕海。她以为她的病好了,没想到刚看到那个样子的宋时宴,还是吐了出来。
原来,她晕的从来不是大海,是海边的宋时宴而已。
宋时宴在楠笙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上坐下,只静静地看着她,始终没有出声。
她知道他在那,他也知道她知道自己就在她身边。
她没有再赶他,他心里是雀跃的,更是难过的:她不赶她,只是因为她已声撕裂竭,是懒得理他了。
月亮从海里跳出来,慢慢升起,月光洒满海面,银光粼粼。
宋时宴轻轻脱下外套,给楠笙披在身上。怕她不要,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按着她的肩膀。
依然没有出声。
楠笙没有任何动作,但他依然半蹲在那,手抓着衣领,不让衣服落下去。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小镇整个都安静了下来,海涛声更清晰了。
楠笙轻轻地开了口:“宋时宴,你是我见过最残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