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周箐看着他出神的样子,不知为何又联想到刚才跟他表白的那个女生身上,“该不会在后悔刚才拒绝了那个小姑娘吧?”
顾言川为她的脑洞感到无语。
“没有,学校规定老师不能跟学生有亲密关系。”
周箐松了一口气。
半晌,她又看向顾言川,暗戳戳地说:“但是学校没有规定老师不能跟老师有亲密关系。”
顾言川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道:“周老师……”
他还没说话,周箐就立刻打断了他,“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走,我不打扰你还不行吗?”
她像是生怕顾言川说出什么戳她心窝子的话似的,立刻就飞快地走了,一秒都不带停的。
等到回头看的时候望不到顾言川了,周箐这才缓下步子,叹了一口气。
她认识顾言川四年了,也喜欢了他四年。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四年呢?
可哪怕每一次都被无情地拒绝,都被他郑重其事地告知,跟她没有可能,她也从来没想过去喜欢别人。
她周箐这辈子从小学到高中,从来都是被人追的命,还从没有像这样在一个人身上碰壁。
这就是个南墙,硬得不行。
可是不撞上去,怎么都不死心。
要说顾言川这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呢?
周箐忘不掉五年前的那个画面。
那天是春节前夕,冬天,特别冷,京城迎来了许久没见的一场大雪,所以那个冬天也让人印象特别深刻。
组里的聚会结束,大家或多喝了点酒,顾言川也喝了不少。
从饭店出来,所有人都散了以后,她踩着积雪一步步地回自己所在的宿舍楼。
路过一个花坛。
于是她看到顾言川,这个向来话少又极其冷静的男人,蹲在空地上,捧着雪,一点点在雪地里堆起了一个雪人,然后抱着雪人嚎啕大哭。
周箐被这个画面震撼到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组里的人都知道顾言川是富家少爷,但是这人一点富家少爷的纨绔样都没有,整个人很低调。
他唯一高调藏不住的,是他与生俱来的优秀与锋芒。
那个时候,顾言川是他们组里最厉害的,悟性最高的,发表论文最多的,做项目最快的。
书呆子。
对,周箐觉得这人是书呆子,像是从小就一门心思只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人。
可是那天,她看到的不是那个话少沉默的顾言川,不是那个只会做项目写论文的顾言川。
她看到的,是一个伤心又脆弱的少年。
少年时期的顾言川……
那个时候的顾言川明明25岁,跟少年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年纪,周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她自觉不该在一个人哭的时候去打扰,但还是好奇战胜了理智,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顾言川像是没看到她的到来似的,看都没看她,保持蹲着的姿势,低着头,手里好像在编着什么东西。
周箐仔细看了一眼才看清楚,他在用草编东西,看雏形好像是手链。
她看着他编手链,这本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情,绝不是一分钟两分钟就可以搞定的,周箐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自己站着的双脚都有些发麻了,这才忍不住问:
“顾言川,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顾言川没有抬头,略微嘶哑的声音说:“不需要。”
不一会儿,他把手链编好了,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将手链戴在了雪人的手腕上。
周箐看着这一幕,诧异了。
他在这里蹲了快半个小时编这条手链,就是为了戴在雪人的手上。
这么细腻温柔的一件事,周箐实在是难以想象顾言川这种平日里看起来完全不苟言笑的人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忍不住地问:“这个雪人……是有什么含义吗?”
顾言川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她有名字的。”
“有名字?”
顾言川说:“嗯,她有名字,她不在这里,我想她了。”
所以你就堆了一个雪人,好像她在你身边的样子?
周箐很想这么问,但是她止住了。
这会儿顾言川的鼻子和脸通红,到底是冻的还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就不得而知了。
周箐意识到,这个雪人应该是对于他来说遥不可及的人,至于是什么样的遥不可及……
她难以想象顾言川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在喝了酒以后做出如此跟平日形象格格不入的事情。
“是你的女朋友吗?”周箐问。
顾言川安静了一会儿,摇头,“不是。”
“那是前女友?”
“也不是。”
顾言川又说:“连正式地在一起都没有,所以不是女朋友。”
周箐懂了。
是白月光。
“你喜欢她多久了?”
“五年。”
“喜欢了五年都没有在一起,这样的喜欢有意义吗?”
顾言川说:“差一点就在一起了。”
周箐心一提,下意识地想到了某种可能。
生死相隔。
顿时连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是意外吗?”
“是。”
周箐心里一个咯噔,又听到顾言川说:“她是植物人,睡了五年,还没醒过来。”
一阵冷风吹过。
周箐的视线下意识落到那雪人身上。
这才发现这雪人被精细地勾勒了五官。
不知为何,周箐眼里下意识就浮现了一张清丽秀气的脸。
两人保持着一致的安静,过了好久好久,顾言川这才缓缓地直起身来。
他蹲得太久了,起来的一瞬间又跌在了地上。
不等周箐扶他,他自己又站起来,深深地看了那个雪人一眼,然后迈着步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年轻男人的背影被路灯勾勒得更清瘦萧条了。
周箐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顾言川。
而现在想起来,她对顾言川的喜欢,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的,这样一个深情种,既让人觉得可怜,又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