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
许枝梨被林与幼那些话激上头:“阿碧!去把她的脸给我划花!我看她还怎么用她那张脸勾引人!”
林与幼喝道:“你敢动我!”
许枝梨只觉得她都落在她手里了,死到临头了还端着这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太让人生气了!
“你就看我敢不敢!阿碧!我让你动手你没听到吗!连你都不听我的命令了吗!”
阿碧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走向林与幼。
林与幼抿紧了唇,静静地看着她。
地下室只有一颗电灯泡,吊在头顶,被不知哪里透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光线也摇摇晃晃,林与幼看不清阿碧的脸。
但哪怕看不清她的脸,阿碧的身形,林与幼也十分熟悉。
她咽了一下喉咙,沉声问:“你真的要听她的话吗?要听她的话伤害我?”
阿碧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
但灯光晃得太厉害,林与幼始终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虽然林与幼从很早之前就做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此刻真的宁愿没有见过她,宁愿她真的是在多年前就永远离开她。
在许枝梨又一声催促后,阿碧终究还是走到她的面前,掐起她的下巴,刀尖直逼她的脸。
林与幼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挣扎,就这么看着她,说:“你的脸变了,是为了能更好地藏在她身边保护她,特意去整的容吗?你对她,还真是用心良苦。”
阿碧没有说话。
许枝梨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不断催促:“扎下去!快扎下去!”
阿碧手上即将用力,让利器的刀尖刺破林与幼细嫩的皮肤,也就在这一秒,地下室的通道里传来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响起的是许云早的疾呼:“住手!放开她!”
管家快步上前将阿碧按在地上,刀也哐当一声落地!
许枝梨茫然地赶来的许云早:“姑姑,你干什么?为什么阻止我?不是说好了,把林与幼交给我随便处理吗?”
“……”
许云早心情复杂地看着许枝梨,她把许枝梨当成亲生女儿,疼了二十多年,谁知竟然根本不是。
她甚至可能就是那个掉包了她女儿的人贩子的女儿,她养了仇人的孩子二十多年,这……!
许云早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此刻心里的感想,也没办法跟许枝梨解释什么,干脆吩咐管家,“先把小姐带上去。”
管家明白,安排人抓走阿碧,他则亲自推走许枝梨的轮椅。
许枝梨差一点就能报仇,就能圆梦,就能亲手撕了林与幼那张令她厌恶的脸,最后关头阻止她的,竟然是她姑姑。
她得不到满足,本就堪忧的精神状态,又一次暴躁起来。
她拼命着扭头,怒骂控诉:“明明是你答应我,要杀了林与幼替我报仇,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许云早!我恨死你!你不得好死!”
许云早震惊错愕!
她如何能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许枝梨的口中说出来!
她真真切切疼爱了她这么多年,而她却能接二连三地说出怨她恨她咒她的话。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把她这个“姑姑”放在心上,她只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
可叹她为了她,一次次触犯地底线,已经走到万劫不复,无法回头的境地。
果然不是亲生的,没有血脉相连的感应,所以她对她,才能这样冷血无情。
许云早闭上眼睛。
直到许枝梨被带走,许云早才走到林与幼的面前:“我只问你一句话——阿梨,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林与幼淡淡的:“这种事,我说了你就会信吗?为什么不自己去做个鉴定?”
许云早:“我当然会去做鉴定!”
“那就等你的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再聊聊吧。”林与幼差遣着,“麻烦帮我的手和脚松绑,捆太久了,血液不通,我很难受。”
许云早看了一眼她还打着石膏的腿,她走不了路,又是一个人,谅她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她又往后瞥了一眼,手下明白地上前,帮林与幼松绑。
林与幼揉了揉手腕,又说:“我不想待在地下室,这里空气不好,而且潮湿细菌多,容易生病,给我换个地方。”
林与幼是拿捏了许云早此刻的心理。
她知道她已经有七八成相信许枝梨不是她的女儿,所以她想从她口中得知她的女儿下落,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她有求必应。
果然。
许云早转身离开地下室的时候,交代了:“重新安排地方把她关起来。”
林与幼很快就带出地下室,转移到一个佣人房。
佣人房简陋,但是干净卫生,比地下室好多了。
她尽情提要求:“我腿不方便,要安排一个人伺候我,一日三餐记得送。我这么干巴巴坐着很无聊,当初你们小姐在老宅‘做’,老宅在她的房间放了一台电视,可以看新闻,现在我来你们这里‘做’,礼尚往来,你们也给我安排一台。”
管家没有回答,直接离去。
不过晚些时候,电视机还是被抬进来了,林与幼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喊一声,门外看守的人,就会进来帮她。
而她过得越“好”,同屋檐下,看在眼里的许枝梨就越恨!
许云早不许她再对林与幼动手,许枝梨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许云早要这么护着林与幼?
这个场景太似曾相识了。
她想起以前,原本站在她这边的程斯以、程京宴、以及其他程家人,突然间倒戈向林与幼,然后再也不待见她。
她跑去许云早。
许云早在等鉴定结果。
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但许枝梨这两次对她恶言相向,已经伤到她的心。
坦白讲,如果她能像以前一样乖巧听话、温柔懂事,哪怕她不是她的亲女儿,她终究会看在这二十几年的感情善待她。
可她那样诅咒她,许云早不可能不芥蒂,所以在许枝梨大吵大闹要她杀了林与幼的时候,她直接呵斥她。
“住口!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配合医生的治疗,看能不能治好腿伤,许家花了那么多精力和金钱培养你的芭蕾舞,如果你真的不能跳了,那你对许家就是废棋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许枝梨错愕地看着她:“废棋?难道我在你眼里,一直都只是一枚棋子??”
许云早只道:“我们是芭蕾舞世家,你却毫无芭蕾舞天赋,你以前获得的那些荣誉和奖赏,都是许家花钱堆砌起来的,而你迄今为止没有回报过许家一点。”
“你与其在这里叫嚣着杀这个杀那个,不如回去冷静想想,如果你再也不能跳舞,往后要做点什么吧。阿梨,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那么任性!也不要学你妈,变成一个只会鬼喊鬼叫的泼妇,令人厌恶!”
许枝梨要是能站起来,肯定已经扑到许云早身上捶打她。
她情绪激动地拍打轮椅扶手:“你!你!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爸妈!”
许云早不留情面:“你以为你爸妈还要你?阿梨,你爸妈已经来过了,他们不想见你。”
许枝梨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
许云早不想再看她,离开了。
许枝梨在原地呆愣了很久,喃喃自语:“所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是废棋弃子,我姑姑不要我了,我爸妈也没有人要我了……”
阿碧蹲在她面前,急切地表明衷心:“小姐,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
许枝梨看都没看她。
她是慌了。
她之前就是仗着许云早从小到大对她无底线的纵容和宠爱,才敢那么肆意妄为,她以为许云早会永远对她好,从没想过,许云早也会有不要她的一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姑姑昨晚对我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变了样?”许枝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从昨晚到现在,家里唯一发生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个林与幼。
又是林与幼!
“带我去找林与幼。”
“小姐,我……”
“带我去找林与幼啊!快点!”
阿碧劝不住她,只好推着她的轮椅,去了佣人房。
门外有看守的人,起初还不肯让许枝梨进去,许枝梨发了一顿脾气,看守的人才开门。
许枝梨进去的时候,林与幼正边看电视边吃饭,她一看就火冒三丈,要掀翻她的餐桌。
林与幼道:“你掀翻了,马上就会有人进来打扫,还会重新给我准备一桌吃的,你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许枝梨愤恨地问:“林与幼,你就是个妖怪!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为了你背叛我!”
林与幼却在看电视:“你看,程斯以要订婚了。”
许枝梨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娱乐频道里,正在报道程家二少爷跟宋氏千金订婚,即将举办婚礼的消息。
她眼睛瞪大,目眦欲裂!
林与幼缓慢的话,像某种催眠,萦绕在她耳边。
“许枝梨,我理解你现在的疯狂,换做我是你,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引以为傲的芭蕾舞跳不动了、最疼爱你的姑姑不在乎你了,你的父母也不要你了,程斯以也要另娶他人了,你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现在都没有了,怎么能不疯狂?”
许枝梨崩溃地捂住耳朵:“你闭嘴!闭嘴!”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在我面前得意炫耀,说程斯以和程京宴都是你的,你可以嫁给程斯以,而程京宴心里也一直有你,但现在,程斯以已经要娶别人,你的梦想毁了一半……”
“我还有另外一半!”许枝梨咄声,“我还有程京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