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宴跟林景舟同车去顾家。
林景舟跟他说话,他支着额头,心不在焉应着,林景舟啧了一声:“嗯什么嗯,我问你,你对你那个妹妹了解多少?”
程京宴才放下手,淡淡道:“不了解。顾氏在程氏旗下,我跟他们只有工作上的往来,私下没有接触。”
说来也怪,顾家家主顾泗云,是记在程夫人名下的女儿,是程京宴名义上的妹妹,但他们确实没有交集。
程家的关系,主要是程迢迢在联络,她要不是因为怀孕,不合适长途奔波来这么冷的东城,原本也想跟着来帮忙的。
程京宴:“我只知道,顾泗云一心在制瓷上,跟有‘宝石大王’之称的岫家的独生子,是未婚夫妻。”
“有未婚夫啊。”林景舟的语气乍一听还有些遗憾,程京宴瞥了他一眼:“没有你想干什么?”
林景舟笑着,桃花眼灿灿:“没想干什么。”
程京宴不爱干涉别人的私事,但他的做法太离谱了:“我以为你是为了南颂才跟来东城。”结果他还想撩妹儿啊?
保姆车宽敞,林景舟靠着座椅,长腿伸着,语气有些听不出来:“是为了她。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程京宴真的没兴趣再问了。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继续想林与幼那个前男友。
越想越不对。
他记得,五年前,知知跟他说过,她从没喜欢过谁,也没跟谁交往过,他是她的初恋。
关于知知的记忆,他非常确信自己一点都没记错,除非知知当年就对他撒谎了。
否则林与幼这个前男友,从何而来?
没给他太多思考时间,车子已经开到顾家门口。
程京宴和林景舟一起下车,由顾家的管家带着进了正厅。
程夫人的父母都在几年间相继去世,顾家现在的老人都是叔父,在他们中间,一个长相温婉秀丽的女人,便显得格外亮眼。
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个顾泗云。
程京宴正要出声,顾泗云便先喊了一句:“三哥,长途跋涉辛苦了。”
程京宴顿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顾小姐”压回去,换了一句:“泗云妹妹。”
叔父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饭菜都已经上桌,边吃边聊吧。”
众人便到餐厅坐下。
叔父热络道:“京宴,你们刚到东城吧?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要是还没有,就在家里住吧,空房间多着呢。”
程京宴回道:“纪淮想玩滑雪,所以我们住在度假村。”丢丢的大名,林纪淮。
“那很好啊,你们多玩几天,难得来一趟,哈哈。”
只这一句,林景舟就知道,程京宴为什么叫上他来顾家了。
这顾家人,明知道他们来东城顾家是为了什么,何况程京宴都提到丢丢了,正常来说,他们就该接话询问丢丢的病情,顺理成章切入正题。
结果现在,他们说什么?多玩几天?
由此可见,这个顾家,也不是真心实意想帮他们救人。
林景舟勾唇:“玩什么时候都能玩,先把正事办了,玩起来才比较尽兴。”
他懒得迂回,“顾家的医疗团队先一步回来了,应该有跟叔父们说过我家孩子的情况,需要用到顾家的医疗器械,我们约个时间吧,就后天。”
小六爷长得漂亮,说话也干脆,刚从芝加哥厮杀回来,言语间还带着“江湖气”,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直接定时间了。
两个叔父对视,然后摸着白胡子说:“小外甥流着我们顾家的血,也是我们顾家人,生了病,我们能帮忙,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只是这项技术,我们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研发……”
程京宴开口:“我明白,我们可以承担研发费用的九成。”
叔父笑了:“如果京宴你的诚意只到这里,那我觉得,还是先吃饭吧。”
程京宴根本没动过筷子:“叔父有什么不满意,尽管说。”
叔父笑面虎,准备说什么,但被顾泗云打断了:“四哥给的诚意已经很够了,你们先玩两天,后天我们这边准备好了,你们再把纪淮带过来。”
林景舟拿起酒杯:“爽快!我敬泗云妹妹一杯。”
叔父脸色难看:“泗云!”
顾泗云温声道:“叔父,适可而止,纪淮是母亲的亲孙子,我们是一家人。”
另一位叔父咬紧了后牙:“是,一家人说两家话就见外了,那就说白了吧!”
他也不套了,“程氏这些年日益壮大,顾氏瓷业对程氏来说无足轻重,一家人还分上下级更不合适,不如京宴就把顾氏还给我们吧!”
哦。
是这个算盘。
顾家父母当年连“卖”两个女儿,才换来顾氏瓷业的起死回生,现在嫡系都没了,这些旁支,就想背信弃义过河拆桥,脱离程氏,独占顾氏!
这顿饭,最终是不欢而散。
程京宴从来没被威胁过,更别说被趁火打劫,一句:“可以还,把程氏这些年投在顾氏的钱先还回来,剩下的顾氏,你们想拿就拿。”
那还剩什么?只剩一块工商营业执照吧?
几个叔父都被气得脸色发青。
程京宴和林景舟一口水都没喝得离开了顾家,林景舟笑得,差点忘了他这个兄弟,不留面子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气。
“一口一个‘一家人’,我看整个顾家,也就顾泗云还拿你当家人,难怪一进门顾泗云就喊你三哥,估计就是在提醒他们,我们是一家人,可惜喽,还是没用。”
这个林景舟最懂了。
什么亲情血缘,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比路边的野草还要下贱——否则他们十几个兄弟姐妹,也不会在芝加哥杀红眼。
他们上车返回度假村,林景舟其实有些意外:“但我真以为你会为了丢丢答应他们的条件……那个顾氏现在很值钱?”
程京宴表情淡漠:“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顾氏再值钱也没丢丢重要,但他们提什么我都答应的话,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林景舟赞同,确实不能太顺着他们。
他还想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蛇打七寸,他们现在确实被顾家拿捏着。
程京宴就对司机说:“靠边停吧。”
林景舟莫名:“嗯?为什么?”
程京宴看了他一眼:“后面有辆车,跟了我们一路了,你没发现?”
林景舟还真没注意到。
他按下车窗,往后看,他们这辆车停下来后,那辆白色的轿车也停下了,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顾泗云。
他挑了挑眉,将车门打开,顾泗云弯腰上车。
这是辆保姆车,空间宽敞,她自顾自坐在程京宴对面:“宴总。”
不喊“三哥”了?林景舟似笑非笑:“京宴,看来,我还得收回我刚才那句话。”
那句“顾家只有顾泗云拿你当家人”的话,这个顾泗云,也不是来谈亲情的。
顾泗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也没问,她平和地看着不喜不怒的程京宴,道:“我自己的话,怎样都可以,但顾家上下还有那么多人,我总要顾及大多数人的想法。”
程京宴:“所以?”
“让顾氏瓷业不再寄人篱下,是老人们的心愿,我知道,区区顾氏瓷业在宴总眼里,比不上你儿子的性命,只是被架着不好低头。”顾泗云温声细语。
“让我留在这车上40分钟,我回去就放出消息,我在车上求了宴总40分钟,我们谈了很久的条件,你才肯答应把顾氏瓷业还给我们,宴总以为如何?”
还挺照顾程京宴的面子。
但问题是,程京宴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