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幼没听清，回头：“嗯？你说什么？”
程京宴敛眸，低声道：“我说，你们楼下有这么高大一棵树，夏天很多知了在叫吧。”
林与幼抬头看了眼大树，耸耸肩：“还行吧。”
他们逛了很久的老城区，林与幼还带程京宴去吃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海鲜汤面。
面里加许多新鲜的虾球、花蛤、扇贝等配料，葱花点缀，颜色鲜艳，看起来很有食欲。
程京宴好像没什么胃口，只尝了几口。
他看林与幼吃得津津有味，温声问：“好吃？”
“说实话，没我想象中那么好吃。”林与幼笑，“但我以前都只有特别开心的时候，才会奖励自己奢侈一把来吃一顿的。”
说到底就是童年滤镜，真吃到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程京宴性情一直都是比较淡的，只有对着她才有几分柔色：“你是在跟我卖惨？我给你转点钱，让你天天能吃上海鲜面。”
“用不着，我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之前接的稿子都陆续回款了，我还和蟹老板商量去挖几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呢。”
程京宴扬了下眉：“现在才想起来招？”
他们坐在店门口，临近街道，时不时有人开摩托车或者骑自行车路过，夕阳西下，暮色渐深，倒是将随性坐着的男人勾勒出几分与平时不一样的气质。
“虽然你本人是山夕岁工作室最大的卖点，但如果你一直靠自己单打独斗，赚的都是辛苦钱，而你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你要接单就无法兼顾走秀，曝光率和影响力会降低；要走秀就要拖稿，信誉和口碑就会受影响。顾此失彼，鱼和熊掌，难以兼得。”
林与幼慢慢吃着：“嗯，我知道，但小助理和实习生们经验和能力都不够，只能我亲力亲为，现在招几个中、高级设计师，我能减轻很多压力，也能抽出时间准备12月在巴黎举办的春夏季走秀。”
算算时间，刚好就在他们的婚礼后。
“积累资本后，就要想办法翻身，自己做资本。”程京宴循循教导地说着，林与幼不以为意地听着，往面里加了几勺辣椒酱，吃得连连吸气，又辣又爽的。
他看着，瞳眸比平时黑了一些，像永远不会亮的长夜，忽然喊，“与幼。”
林与幼下意识抬起头，撞上他的眼睛，心头莫名一悸：“……怎么？”
程京宴：“以后你喊我老师，我教你怎么利益最大化。”
林与幼：“……”
这人花样还挺多，这就开始玩起cospy了？
“谢谢，不用，我是艺术家，和你们这种浑身铜臭味、堪比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般的资本家，不是一回事儿。”山夕岁大设计师一本正经。
程·人人喊打的资本家·京宴用筷子夹起一颗虾球，喂到她的嘴边：“那好吧，有骨气的艺术家，快吃，吃完，我们回家。”
因为吃了一碗面，晚餐林与幼吃得不多，在书房画稿。
而程京宴则躺在厅的落地窗边那张摇椅上。
他眼神放空，眉宇间有些倦色，在想着什么？
徐姐收拾完厨房，准备下班了，看到他那样，不由得走近问：“少爷，您不舒服吗？需要我叫医生过来给您看看吗？”
程京宴摇头：“下班吧。把厅的灯关了。”
徐姐点点头，将厅的大灯关掉，只留下他旁边的落地灯。
一室黑暗里，只有他那个角落亮着微弱的灯，像茫茫大海上的一个孤岛，令人感觉有些伤感。
程京宴先给叶颂打电话，声音带着不知名的疲惫，有些沙哑：“安排一下，把一个人送到西北，别让我妈知道，再看看西北有什么项目可以投，先预备着，两个月后，让迢总过去接管。”
程迢迢在程氏持有股份，以前也参与过公司的一些项目，当然，更多时候，她只是挂个名。
叶颂没有多问：“好的。”
程京宴挂了电话，看了下时间，沪城和芝加哥相差13个小时的时差，林景舟那边现在应该是早上六七点，他也不管会不会吵醒人家，直接将电话打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有了一团疑云，还有了一个猜想，从相似的身形，到模糊的感觉，再到掌心的小痣，以及“知知”的小名。
那个猜想，似乎越来越真实。
也越来越让他有种，既想深究，又不敢深究的情绪。
程京宴觉得可笑，“不敢”？他多少年没有怕过了。
林景舟的手机打得通，但他没接。
估计是还在睡觉。
程京宴又打了第二通。
这次林景舟倒是接了：“京宴，怎么了？”
意外的是，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很清醒，不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程京宴先是问：“财产分得怎么样？”
林景舟背景音窸窸窣窣的，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声音也压得有些低。
“唔，怎么说呢，分到的比我想要的少，但我那份比我其他兄弟多，我爹这事儿办得，就落得一个，我不满意，其他人也不满意的双输。”
程京宴：“你其他兄弟不满意什么？”
林景舟漫不经心地答着：“我大哥四哥觉得他们是嫡子，理所应当分到更多的；我三哥四哥说他们有儿子，所谓‘长孙当尾仔’，孙子也应该分到一份和儿子一样的，简单理解就是，他们每个人都想要两份。”
一个比一个敢想。
程京宴哂笑：“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林景舟忽然冷笑一声，他手上似乎在用力，程京宴隐约听到“咻咻”的劲风声，以及若有若无的闷哼声，林景舟一脚踹开什么重物，哐当一声。
然后才玩味儿道，“我爹那个江山，三分之一是我打下的，老子拿得比他们多，天经地义！”
“那你有得争了。”程京宴道。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老头儿突然间不想这么快分财产了，因为他新娶的那个二十三姨太检查出怀孕，肚子里也揣了一个……妈的，真他妈搞笑，他那个二十三姨太比我还小五岁呢，老当益壮啊，六十好几的人，还这么龙马精神，我六十几的时候都不一定有他这性|欲。”
程京宴只是呵笑。
“他挺喜欢这个小老婆，我估计他的想法是想等过几个月，查得出男女之后再来谈财产分配的事，你听过个老习俗吗？幼子守灶，如果小老婆真生出一个儿子，保不准这个小崽子会分更多。”
比起这个，程京宴一直想问：“你那边到底是什么声音？”
噼里啪啦，又丁零当啷的。
“哦，我遇到了我大哥四哥派来的杀手，我正跟他们——交、手、呢！”
林景舟话音未落，一手捂住黑衣人的嘴，一手握着他的脑袋，猛地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