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宴此时在公司,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
其他的合作方毕恭毕敬地道别后都下了线,只剩下一个窗口还亮着。
那边是林景舟,他手里把玩着一枚袁大头,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
“京宴。”
程京宴在批文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林景舟问:“你试了没有?”
“试什么?”
“女人啊。”
程京宴一顿,然后就想起更衣室里,夏颜主动脱衣服的画面,眉间立刻掠过一抹嫌弃,将画面彻底从脑子里格式化。
这世上果然没有真的相似的两个人,林与幼就不会莫名其妙宽衣解带,用夏颜代替林与幼,不知道该说是抬举她,还是看低林与幼,所以他当场就走了。
之后夏颜给他发信息打电话他都没有理,冷了几次后,对方看出他没那个意思,也没再联系他,事情就这么无疾而终。
林景舟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没有,摇摇头,唏嘘道:“你是被林小姐吃死了……被吃死就被吃死,问题是,林小姐被你吃死了吗?可别是你一头热,你与其想着怎么把她关起来,不如想怎么让她完全属于你。”
程京宴往后靠着椅背,钢笔在手指间转动,若有所思。
林景舟忽而说:“明天就是许小姐跟你二哥的婚礼。”
“所以?”程京宴语调冷淡。
林景舟笑:“不是,我不是挤兑你,我是想说,现在圈子里都在讨论这桩婚事,中午我去何深家吃饭,餐桌上大家也聊到了这儿,然后何深的妈妈江夫人,突然问我,是不是二十几年前走失过孩子的那个许家?我才知道,原来许家有这段往事。”
程京宴手指停下:“走失过孩子?”
“江伯母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许夫人刚生产完,孩子就被偷走了,等到查到下落的时候,人贩子已经上了飞机,好巧不巧,上的就是江家的恒安航空,所以当时许家求助江家,江伯母亲自下指令,在飞机降落的第一时间,人贩子就被机组人员控制起来,孩子获救,人贩子也抓到,当年还上了报纸呢。”
林景舟闲聊着,“江伯母是感慨,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差点被拐走的孩子也要结婚了。”
程京宴微微蹙眉:“还有吗?”
林景舟:“还有什么?”
“别的内幕,没有吗?”程京宴问,“比如人贩子怎么进的医院?怎么偷的孩子?为什么要偷孩子?”
“这我们哪儿知道啊,我们就是餐桌上闲聊,你当是警察办案啊,还要了解详细的动机和作案过程。”林景舟失笑。
“只是说到,当时去机场接回孩子的人是许云早,也就是许小姐的姑姑,说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差点昏过去,江伯母当时还认错了,还以为她是孩子的妈妈,别的就没了。”
程京宴重新转起了钢笔,“哦”了一声。
……
金丝楼里,林与幼静静听着杨琼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许家是芭蕾舞世家,从她奶奶,到她爸爸,再到她姑姑,都是芭蕾舞界的大前辈,许枝梨却没有遗传到他们的天赋,别说是比不上许云早,她甚至比不上你这个‘半路出家’的人。”
“哪怕她真的很努力,但天赋这种东西,是生来就注定好的,就算可以勤能补拙,但缺少了灵气,就无法登顶,许家想尽办法都教不好她,那时候我的名气大,他们就拜到了我门下。”
“可十年前的我,太年轻气盛,也太固执己见,不愿意让世俗玷污纯白的舞蹈,直说了我这辈子只收你一个徒弟,不愿意再收许枝梨,许家就去查了你的底细,发现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后,又找了我一次。”
“他们说,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时没有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再一次断然拒绝。”
林与幼艰涩开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发生了你的舞鞋里被人放刀片,跳舞的时候,被割伤韧带的事。”
“……”
林与幼这一瞬间,好似又感觉到了十年前从舞台摔下来,那种身心巨痛的感觉。
杨琼神情悲泫:“你被送往医院急救的时候,他们再次找到我,对我说,我现在确实只有一个学生了,我这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们做的,目的就是把许枝梨塞给我!”
“你知道的与幼,我也没有家世背景,我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我怕我再反抗下去,你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林与幼喃喃:“所以,你妥协了,丢下我,带着许枝梨,匆匆出国?”
杨琼抓住她的手:“与幼,许家是大家族,是芭蕾舞世家,无论是圈内地位还是社会地位,都不是你我能对抗得了,就算当年让你知道了真相,你又能怎么样?你跟他们拼下去,只会毁了你自己!”
“……”
林与幼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她定定地看着杨琼,片刻后,缓慢地摇头,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道理她都懂,可是凭什么?
许家凭什么这么猖狂?他们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是他们的?不是他们就硬抢?
他们毁了她的一辈子,如果当年是她出国进修,现在成为知名舞者的就是她了,那很多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了。
她现在,可能就不是这样的人生了。
林与幼腹部又疼起来,她紧紧按着那个地方。
许枝梨……
她一直都怀疑是她,因为这就是很明显的事实,只是因为没有证据,那么再明显都只能算猜测而已。
所以她才一定要撬开杨琼的嘴,得到一个确凿回答,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真相,现在撬开了,果然如此。
林与幼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杨琼凄凄惨惨的面容,有一个非常清晰的事实印在她的脑海。
——她的人生,被偷走了。
杨琼担心道:“与幼,你千万不要冲动,她明天就要结婚,许家跟程家结亲后,势力更不容小觑,你绝对斗不过他们的。”
林与幼没理她,直接起身,走出了书房,杨琼在背后喊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头。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她的房间窗户看出去,对面是一个繁华的百货大厦。
大厦墙上挂着巨幅广告,是许枝梨以芭蕾舞首席的身份,代言的一款奢侈品珠宝。
许枝梨在灯光下光彩夺目,宛如才艺与美貌的化身。
林与幼静静地注视着。
“结婚?”
她笑,“毁了我的人生,你还想圆圆满满进入下一个人生。”
“做梦。”
……
傍晚时分,林与幼一个人来到许家。
许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忙着明天大小姐的婚礼,她按门铃好一会儿,许家的管家才来开门。
管家认识林与幼:“林小姐,你是来找我家大小姐的吗?她不在家,去婚礼现场彩排了。”
林与幼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我不是来找她的。”
“那你是?”
林与幼道:“我突然想到,她那件婚纱上,有一个地方,还要补上几针才完美,明天就是她的婚礼,我就赶着过来修改了,她不在没关系,婚纱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