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室内一片漆黑,只有幽幽咽咽的哭声在黑暗中连绵不绝。
他烦躁地打开灯,橘黄的灯光亮起,映出洛依依苍白无助的脸。
她已经哭成个泪人,上气不接下气。
他不自觉地皱眉,大步走到她面前,想要好好训斥她两句。
一低头,迎上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睛。
她还穿着白天脏兮兮的破烂衣服,赤脚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一样无助可怜。
那双眼睛,干净、澄澈,所以情绪特别纯粹、真诚、饱满,令人难以抗拒。
他满腔怒火顿时消失无踪,在她身旁缓缓蹲下高大的身子,伸手摸了摸她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长发,语气是他也想象不到的温柔。
“别哭了。”
一句温柔简单的关怀,让洛依依瞬间破防,她一头扑进慕敬承怀里。
慕敬承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却听她哭得更加放肆,口中痴痴道:“我再也没有家了……”
“以前不管舅舅一家怎么打骂羞辱,我都能忍,因为只要他们还认我,我就有家,现在,我是真正的孤儿了……”
慕敬承心口一紧,一种叫做心疼的莫名情愫袭来,像绵密的针一点点戳刺在心尖上,让他又酸又麻,还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他已经确信洛依依跟洛怀瑾一家不是一伙的,她嫁给他,很有可能是被逼的。
他再也不忍推开她,反而笨拙地用手轻拍她的背,郑重道:“你不是孤儿,以后慕家就是你的家!”
洛依依忍不住从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那双俊美的星眸愣了愣。
那双眼此刻再不见半分疏冷,载满星辉,熠熠灿烂。
她不由红了脸,娇羞地低下头去,小声但认真道:“谢谢你,慕敬承。”
慕敬承看着她俏丽的小脸像个熟透的苹果,满怀都是她特有的少女清香,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忽地漏跳一拍,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慌乱和抗拒,他强迫自己冷下一颗火热的心,猛地将她推开。
故作冷漠道:“谢什么,你既已嫁给我,自然就是我慕家人,起码在婚约存续期间,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我今天去找你、帮你,都是因为慕家女主人的颜面不容有辱,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为你!”
洛依依呆呆看着他,一脸迷茫,眼泪无意识地滚落。
明明他刚才还温柔关切,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冷酷无情?发生了什么?
迎上洛依依茫然无措的眼神和洁白晶莹的泪珠,慕敬承心里有些不自在和心疼,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忽视掉这种陌生的情愫。
他冷着脸道:“还有,不许再哭了!慕家女主人可以做的事很多,唯独哭是最没用的!”
似是怕见她的眼泪,说完他便逃也似的大步离开她的房间。
洛依依扁扁嘴,还是很想哭,可想到他最后的话,她强迫自己忍住。
她默默将那一箱子碎照片倒在地板上,像拼拼图似的一张张拼起来,再用胶水粘好。
等她拼好,已经凌晨三点,她又累又困,连床也不想爬,干脆直接倒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慕敬承回房后,心绪辗转,烦躁莫名。
他越想压下心头那莫名的情愫,那情愫便越发汹涌澎湃,涨得他心口绞痛,彻夜难眠。
他睡不着,干脆起身下楼去喝点冰水冷静一下,一出门瞥见洛依依房门下还有灯光,眉头再度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扭头来到她房间,推门就要开骂,一打眼,却被房间内的情形惊了一下。
偌大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照片,洛依依像个破碎的娃娃一般,随意地倒在照片里。
他眸色沉了沉,放轻脚步踏进房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那一张张重新粘好的照片。
照片里的每张脸都发自内心地笑着,从年纪可以判断出,他们应该是洛依依的父母和外祖父。
他忍不住将照片一张张捡起,仔细打量。
这些照片几乎贯穿了洛依依十八年的人生,有满月照、百天照、周岁照、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
照片里她很爱笑,精灵似的,俏皮可爱,跟现在哭唧唧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他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像个能量满满的小太阳!
将照片收好,放在一旁,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睡着的洛依依,他不自觉地细细打量。
她肤色很白,皮肤像新生的婴儿般吹弹可破,五官里除了眼睛大大的,其余都小小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蜷缩在地板上,像只小奶猫,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安抚。
那种他想强制压下的情绪,瞬间再一次汹涌起来,涨得他一颗心好像要蹦出胸膛。
他连忙收敛了心神,抬手擦掉她未干的泪痕,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上床。
她大约是困极了,睡得很沉,到了床上,翻个身,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像抱抱枕似的搂着他继续睡。
他不防备,被她勾倒在床上。
沉重的身体骤然落入柔软的大床,大床抗议地剧烈晃了晃。
洛依依被晃醒,不满地嘤咛一声要醒来。
慕敬承心里一慌,本能地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洛依依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
她用力去掰那只捂在她脸上的大手,惊恐道:“谁,放开我!”
慕敬承暗暗咬牙,为自己奇怪的反应懊恼不已。
他又没做亏心事,干嘛怕她看见?
一定是当特种兵时隐藏身份的本能反应,他才不是心虚!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是心虚,他猛地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从容地抬眼看着她。
洛依依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明亮的光线,随即视野里显出慕敬承那张面无表情的、放大的俊脸。
更惊悚的是她的一只手勾着慕敬承脖子,一条腿搭在他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