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四位相国,内阁权责的奏书,父皇已经准了。往后国事便仰赖四位相国多多费心了。”
姬十三面上带笑,心却在滴血。刚一掌权,便被内阁割下好大一块肉下来,父皇虽然没说什么,但想来肯定是有看法的。
可是,这实在是不能怪他无能。姜云逸提案,三位相国默许,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储君哪里拒绝得了?
“储君仁义,我等定当竭尽所能以报陛下与储君知遇之恩!”
四位相国纷纷表态后,姬十三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此大的让步,终于换回些支持。
“北边战事进展顺利,我军已连克北燕五座军堡,直逼燕**事重镇葫芦口外二十里。”
李镇元忍不住忧心地道:“燕人这是坚壁清野的路数啊,葫芦口那个地方易守难攻,燕人又集结了重兵,要突破绝非旦夕之功。”
永兴五年,姬无殇亲征大破北燕后,北燕便是龟缩退守葫芦口,待大周退兵后才上表称臣的。
那个地方,便是豁出人命去填都未必拿得下来。
“四位相国,御前内阁扩大会议的事父皇也准了,具体如何定夺,今日最好能拿出个章程。”
姬十三又提出另一个重要问题,其他三位相国皆是不约而同看向姜云逸,显然是不想先献丑。
姜云逸当仁不让地起身道:“仍是如前议,大朝会改为一年一次,御前内阁扩大会议每月一会,集中讨论军国大事,朝廷各府寺主官及带兵大将入选,储君若有额外人选,也可点几个进来。”
姬十三果断摇头:“孤,暂时并无合适人选。”
此事便这般敲定了。
姬十三又道:“江东的事,几位相国都听说了吧?若是江东大幅削减今秋税赋,朝廷该如何应对?”
宋九龄看向姜云逸,忍不住数落道:“你说你,偏偏这个节骨眼去撩拨江东作甚?你又不是老夫,过了今年没明年。”
姜云逸负手而立,从容道:“就是要这个时候才能彰显出朝廷诚意。”
四人唇角抽了抽,屁的诚意,分明就是杀意才对。
赵广义皱眉沉声问道:“你不会真想血洗江东吧?”
却见姜云逸负手肃然而立:“本来是没有的。”
四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是真动了杀心?今日朝廷丢掉的颜面,将来怕不是要十倍的鲜血才能洗刷?
姬十三不无担忧地问道:“为今之计,该如何应对?”
三位相国同时看向姜云逸,这是他搞出来的事,只能自己受着。
姜云逸也不推诿,当仁不让地道:“王元方出守东郡,以太仆寺卿聘吴成雄北上。内阁增设一位南相,虚位以待江南英才。”
四人听得脑门儿直突突,这小子看来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这是皇帝御驾亲征前亲口同意过的,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姜云逸从容道:“储君勿忧,中原的存粮其实是很充足的。待到粮食真吃紧时,本相自会说服各家共度时艰。至于钱财,投总已经在努力挣了。”
宋九龄赶紧道:“我宋氏已经没有粮草了。”
赵广义也神色不善地道:“你是不把我世家榨干不算完是吧?”
姜云逸从容道:“只要这次中原能团结一心顶住压力,运河贯通后,北货南下免税十年,南货北上加倍征税。”
众人神色诡异,这小子还没拿下江东呢,就先割了江东的肉来补偿中原世家。
很快,潜龙卫新任扬州卫统领沉入太湖喂鱼的事在洛都传得沸沸扬扬,朝廷颜面扫地,许多人暗暗嘲笑姜云逸刚愎自用,非得这个节骨眼上撩江东虎须。
这件事虽然不小,但与内阁权责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朝廷重臣们震惊的同时,也恨得牙痒痒。
中级文武官员任命权、高级文官提名权、一般政务裁量权、紧要政务票拟权、封驳权,等等,这一大堆的权柄集于一体,真真是帝国新权力中枢了。
关键是如此大事,事先竟没有半丝风声传出,直到皇帝允准才忽然放出来了,内阁摆明了要吃独食,不给旁人染指的机会。
可恶,可恨,可耻!
可是,人家也想要...
从今往后,没有什么三公九卿了,只有内阁诸相,府寺上卿都得接受内阁领导。
八月二十四日,新科进士集中学习终于结束了,开始入朝廷各府寺见习观政,内阁便招募了整整五十新人,不知羡煞多少同辈。
姜云逸在内阁单独接见了李灵甫、陈明煜和虞世学三人。
“知道为何单独点了你下广陵么?”
听到姜云逸问话,李灵甫早有准备,赶紧道:“先生是要学生放下一己私念,放眼天下。”
姜云逸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这人太聪明了,就是这点不好,叫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李灵甫赶紧躬身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姜云逸微微颔首,吩咐道:“去吧,叫陈明煜进来。”少顷,陈明煜进门后,恭敬行礼:“先生。”
“科举之前,便点了你北上涿鹿,只没想到你竟然考到榜眼。”
陈明煜愕然不已,完全没想到科举之前便被点了?还以为那日只是明相心血来潮。
“江东的确是天下繁华地,文风鼎盛,商贸繁盛,方方面面可谓得天独厚。可也正是先天条件太过优渥,是以江东之人最易自以为是,眼里看不到他处的艰难。
把你发到苦寒之地,就是叫你看看那里的环境有多恶劣,那里的人一代又一代为国戍边究竟付出了多少。未来你位列公卿时,能放眼整个天下,这一场磨砺便不算白费。”
陈明煜赶紧躬身作揖:“先生教诲,明煜铭记于心,定时时自省。只是先生,我江东之人仍是大周忠臣,绝无逆心。”
姜云逸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能代表江东?你可曾听说,潜龙卫新任扬州卫统领上任路上便被人沉进了太湖喂鱼?”
陈明煜消息并不灵通,确是首次听闻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面色煞白一片。
此事怕是绝无可能善了了...
“专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只要陈氏不造反,本相保证不会牵连到你。”
陈明煜仍心神激荡间,却听姜云逸又吩咐道:“你去了涿鹿,当务之急就只有一件事,尽速生产水泥,博物院、工料署会派人去协助你。”
打发走了陈明煜,虞世学进来了。
“知道为何单独点了你么?”
虞世学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许多遍,稍稍压下心中的紧张,恭敬地道:
“先生胸怀天下,所思所虑所行皆是为全天下计长远,绝非为哪个人、哪些人单独谋利。”
姜云逸深深看了这个相貌平平的平民之子一眼,能以平民之身位列前十,此人才智果真不同凡响,只这站位与洞察力就已经超越同辈大多数了。
“既你已明了前路,本相便不啰嗦了。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推动建立三级学校体系,太学的事本相会亲力亲为。但中学、少学该如何立,需要你去开拓,可先从洛都着手。
本相今年没有钱拨给你,但可以先给你十个吏员编制、三千石粮食,城南石炭场的石炭任你取用,场地只有城东考场,若要在城内,你只能自己想法子。”
虞世学心情微微有些激动,断然道:“先生放心,学生一定竭尽所能,为天下办好学!”
若是寻常官吏,此时铁定要说“定不负明相栽培之恩”,但虞世学硬是这般从公而论了。
或是善揣上意,或是志同道合,谁知道呢?
这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都值得好好磨砺,但也都得仔细观察。
朝廷用人,大面上要论迹不论心,但选取帝国掌舵人,必须察其本心。
因为帝国掌舵人受到的约束最少,主要靠自觉。如果没有强烈的使命感,一旦私心作祟,上行下效,是要出大问题的。
喜欢大周神相:不信东风唤不回不信东风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