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殇微微一滞,旋即面色一沉:“你小子,对朕也没有多恭敬吧?”
却听姜云逸老神在在解释道:“陛下,臣与大长秋皆是陛下的忠臣,只是功用不同,恭敬忠君的方式自然也有所不同。臣忠于的是陛下的功业,大长秋那般恭顺乃是本分,臣若也那般恭顺,岂不成了曲意媚上的佞臣?”
安静侍立在皇帝身后的赵博文百感交集,难得明相说咱家一句好...
姬无殇冷哼一声:“你少给朕耍嘴皮子,朕只问你,欲效周公伊尹故事乎?老老实实回答朕的问题!”
面对这种死亡问答,却听姜云逸诧异地反问道:“敢问陛下,周公伊尹可曾愧对先王、愧对社稷?”
姬无殇微微一愣,旋即眸光凌厉,寒声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做周公伊尹了?”
却听姜云逸从容道:“陛下,周公伊尹也没有什么错吧?”
你儿子无能,怪我咯?
眼瞅着皇帝即将恼羞成怒,姜云逸赶紧岔开话题道:“陛下果真属意十三殿下?”
听到此言,赵博文立刻自觉神隐。
姬无殇目光凌厉地瞪了姜云逸一眼,不答反问道:“莫非你不属意?”
这是你能定的么?
“臣是陛下的忠臣能臣,陛下果真下了决心,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快来问我呀?
姬无殇冷哼一声:“你莫不是以为你支持哪个,朕便得选哪个?”
姜云逸立刻道:“陛下何出此言?是陛下属意哪个,臣才支持哪个。”
姬无殇微微一滞,旋即愈发恼火地道:“反正哪个对你来说都一样是吧?”
姜云逸默不作声,不跟他杠,回头加倍从老十三身上找补回来。
姬无殇面色阴郁地审视着这个浑身是刺的家伙,恨不得立刻砍了他,但竟是忍住了,没有再追究。
政治的主旋律之一就是寻求确定性,姬无殇最担心的就是将来新君被霸凌。
姜某人用实际行动表明,陛下完全不必担心将来,臣就是周公伊尹,这是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请问陛下如何应对?
一般来说这个是时候应该要砍了他的。但是砍了他,老十三铁定是坐不稳皇位的。
而剩下四个无论哪个上位,如果没有姜云逸牵制,世家肯定是要想办法复辟旧制的。
如果连世家和姜云逸一并清洗了,新君靠谁支持?连那四个皇子都会变成无根浮萍。北燕、江东、巴蜀一起发难,社稷立刻便要分崩离析。
陛下,认命吧,反正也没霸凌您,也不会愧对您,眼不见为净吧。
“姜卿有何良策?”
姬无殇似乎是终于认命了,而且是真的属意老十三。
姜云逸沉声道:“陛下,国战在即,此时朝政宜静不宜动。”
这不是推诿,而是问一定要这么急的原因。
马上立储,甚至只要露出属意老十三的信号,立刻便会掀起滔天波澜。
姬无殇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起身来到天下堪舆图前,负手而立,望着北方,良久,才状似随意地道:
“朕欲亲征!”
仅仅四个字,御书房中便静如凝滞。
姜云逸僵在原地好半晌,才躬身一礼沉声道:“臣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呵,还以为你要试试能不能拦住朕呢。”
听到皇帝阴阳怪气地说话,姜云逸没有接这茬,只是苦笑道:“陛下,十三殿下在朝中毫无根基,臣并无逆天奇策。”
姬无殇没有回头,仍在审视着天下堪舆图,沉声道:“说。”
姜云逸安静站定,皱眉细细沉思。姬无殇也极有耐心地等候。
少顷,姜云逸斟酌着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关键有三,首要者在于壮大十三殿下根基,次者在于平衡好各方利益,三者在于叫世家死了复辟之心。
其一,臣建议罢三公府改立内阁,下设多位相国,以如今相府为主体组建中书省,从属于内阁。内阁以宋国公为首相,赵国公为次相。仪典由陛下主持,储君拜相赠印;
其二,四位皇子即刻就藩,并许诺未来朝廷将扶持其前往海外立国。”
姬无殇越听越惊异,但直到耐心听完才豁然转身,狐疑地问道:“你愿让出相位?”
姜云逸正色道:“相府乃朝廷之相府,丞相乃社稷之丞相,谁来做更有益于社稷便应由谁来做。”
姬无殇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便沉默地看着他,不再问,却也未立刻同意。
姜云逸被看了一会儿,才沉吟道:“陛下,君主能完全掌握的,也就是太监了,可如是用太监约束内阁,后患无穷。内阁相国当由大朝会公推,如此可确保不至于叫奸佞上位。”
姬无殇微微颔首,但仍未松口。
见皇帝还是不满意,姜云逸只能无奈道:“陛下,子孙若是不肖,啥制度都保障不了的。”
君相权力斗争乃是政治主旋律之一,如今新君要面对至少三位相国,可想而知其压力有多大。
太容易演变成几位老头子在讨论,皇帝在那里干瞪眼,讨论完再问一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姬无殇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三公府部分职司仍然紧要,如何去留?”
姜云逸早有准备,解释道:“陛下,太尉府改为司马台,由军中儒将担任;御史府改为御史台,以御史中丞为首官,二者地位等同各寺。待时机成熟,内阁可增设一名兵相。”
姬无殇微微颔首,旋即神色怪异地审视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小子,沉声问道:“你打算把朕的儿子都发配到海外去自生自灭?”
近支皇族是非常重要的,能确保皇位不容易被旁支夺嫡。
昔年哀帝忽然遇刺身亡,几位皇子都早夭。大热门的弘农王乃是哀帝胞弟,而姬无殇则是哀帝侄子。
姜云逸似乎没注意到皇帝语气中的不善,从容道:“朝廷当然不能做赔本买卖,要能看到收益才会投资。去不去全凭他们自愿,朝廷与藩王双向选择。”
姬无殇微微颔首,若此,虽然并不保险,但各方面压力都会显着下降。虽不逆天,但也能算是奇谋良策了。
“姜卿打算给自己安排到何处啊?”
听到皇帝意味深长地这般问,姜云逸老神在在地道:“这是陛下的权柄。”
您看着办呗。
姬无殇狠狠瞪了他一眼,刚对他印象稍好一点,又开始气人。细细思量半晌,才道:“你有把握叫那些人彻底死心?”
听到皇帝如此询问,姜云逸难得谨慎地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道:“臣自己只有三成把握,如是陛下也再施加些压力,或可有六成。”
姬无殇还是觉得此事不稳,蹙眉道:“万一打草惊蛇可就弄巧成拙了。”
姜云逸谨慎地道:“若是陛下此时便要立储,除了冒险一试,也没有更稳妥的法子了。臣当竭尽所能,便是赵公不同意,也要叫他投鼠忌器,不敢杯葛。”
姬无殇沉吟良久,才沉声道:“你若真有办法叫赵广义松口,剩下的便交给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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