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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2章身份被彻底抹除

    闲着没事干,陈观楼多年来第一次踏足甲字号大牢最深处。这里关押着一位整整三十几年的犯人。

    没有档案,没有名册,据说是遗失了。

    每日只有年纪最大的杂役会深入暗无天日不见五指的最深处,打扫,送饭。

    手中的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

    陈观楼顺着火光,往深处看去。

    突如其来的火光,刺激着牢房里面的犯官,以手臂遮挡双眼。

    黑!

    白!

    这是陈观楼看见对方的第一印象。

    黑,是浑身上下漆黑如墨,囚衣早就看不出原来的色泽。

    白,头发胡子全都白了。露出来皮肤,也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灰白。

    “我是新上任的狱吏,请问大人怎么称呼?”

    “大人?”对方的发音很正常,可能平日杂役会和他说话,也有可能自言自语。总之,语言能力保持得很好。

    “你称呼我为大人?”

    “难道不该这么称呼?”陈观楼反问对方。

    “当然不应该。我是犯人,你是狱吏,你怎么能称呼一个犯人为大人。”

    陈观楼微蹙眉头,“敢问尊姓大名,我该如何称呼?”

    “今年是哪一年?”对方始终靠在墙角,不肯走出来。似乎是惧怕光明,又像是恐惧改变。

    “你不知道吗?今年是泰兴四十九年。”

    “已经四十九年了吗?这么说,他快当了五十年皇帝。”

    “是啊,挺久的。”

    “嘿嘿……”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被关押在天牢,一关就是三十几年?”

    “我是谁?哈哈,我是谁!哈哈哈……”对方放声大笑。

    陈观楼冷眼瞧着对方的做派。

    “恐怕世人都已经将我遗忘。你们小年轻肯定没听说过老夫。哈哈哈,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莫非你自己都忘了身份?”

    “不不不,我当然记得。”

    “那你为何不说。”

    对方突然就开始沉默。

    陈观楼有些不满,“虽说你还活着,可是在世人眼中,你已经死去。人都会经历两个死亡阶段,一个是肉身的死亡,一个是被所有人遗忘。你肉身还在,你却已经死了。告诉我你的身份,你还能活过来。”

    话音落下,对方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能感觉他不堪重负,内心正在遭受煎熬。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

    “是!我身为狱吏,必须清楚甲字号大牢每一个犯官的情况,你也不例外。若有可能,我甚至可以让你转监,去到外面条件更好的牢房,至少每天能见到阳光。”

    “阳光!?”对方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当朝鲁阳公主驸马,提督五城兵马司,一等将军汪奇仁。”

    陈观楼:……

    内心毫无波动。

    因为,太陌生,朝堂上根本没有鲁阳公主这号人物,听都没听过。

    他皱眉想了想,“我不记得有鲁阳公主这人。你别是胡说八道吧。”

    “哈哈哈……果不其然。这事他做得出来。他从根本上抹杀了我等的存在。正如你所说,被世人所遗忘,纵然肉身不死,人却已经死了。呜呜……”

    “你果真是鲁阳公主驸马?”

    “如假包换?”

    “何至于沦落至此?杀人不过头点地。”

    “杀人对他来说很难吗?”汪齐仁突然冲到牢门前,显得无比激动,无比的愤慨,“天下间的事情,对他而言,杀人是最简单的一件小事。只需皱个眉头,嗯了一声,或是一句话,就会有无数人因此而肉身死亡。他怎么可能如此便宜我等。他要我等生不如死,像臭虫一样活着。我们活得越凄惨,他就越满足。他就是个疯子。世人都说他英明神武,呸,他分明就是个暴君。”

    陈观楼轻咳一声,“如果你口中的他指的是老皇帝,名声已经改了。他现在不再英明神武,朝臣都骂他是昏君。”

    “我一点都不意外,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哈哈哈……”

    汪齐仁看似正常,又很疯癫。

    任谁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天牢深处,都会疯癫。他还能保持活跃的思维,语言功能没有退化,已经是非常难得。

    陈观楼默默离开了天牢深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对方疯狂的笑声。

    天牢的档案,根本没这号人。

    三十几年前的事情,只能找侯府询问。或许杜夫子听说过。

    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他不会冒然将其转监。他得先确定,这世上是否还有人记得汪齐仁这厮。

    他叫来钱富贵,“京城可有姓汪的世家大族?”

    “姓汪,不是王,好像没有吧。”钱富贵不太确定。

    陈观楼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事他问错了人,应该问卢大头,而不是钱富贵。

    卢大头结交三教九流,京城数得着的大户,他都门清。人家大门朝着哪个方向开,他都能如数家珍。

    卢大头就是活生生的京城百事通,坐地户,土著,就没他不知道的事。

    卢大头送鲁明川进宫,风光了一把,路上还认识了几个神器营的兵卒,和对方鬼扯了半个时辰,已经开始互称兄弟,相约改天一起去赌坊赌钱。肖金都暗自佩服,就卢大头这交际能力,将他丢进人渣堆里,保证如鱼得水。

    事后,陈观楼给了这批狱卒一笔赏赐。

    卢大头罕见得有了点存款,不能去赌坊赌钱,天牢眼下气氛紧张,只许小赌怡情。他口袋里的钱,暂时算是保住了。

    估摸等到天牢大门一开,他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赌坊大赌三日夜。

    回家?

    根本不存在!

    家哪里有赌钱来得重要。

    真是没救了。

    陈观楼叫他到公事房喝茶,顺口就问道:“京城可有姓汪的大户人家?”

    “多大?”

    “嗯,跟侯府差不多大。”

    “那没有。”卢大头肯定的说道。

    “小一点的有吗?”

    “也没有。姓汪的,据我所知,最富的一家,也就十几间店铺,一两百顷土地。放在京城,就是个普通的富户。”卢大头吃着花生米,没有酒,稍显美中不足。

    “你确定?”

    “嘿!京城这地,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你要是不信,改明儿你去户部找人打听,看看我有没有说错。你要是打听某个大户内宅阴私,我肯定不知道。但你打听某个大户人家住哪里,大致有多少产业,我告诉你,我门清。”

    “那你说说侯府有多少产业?”

    “这个说不清楚。侯府的产业,很多都挂在七大姑八大姨名下,没有账本,估计侯府的主子都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