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里的人没留下一个活口,魏城话没说几句就晕死倒地。
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桑枝夏手中握着人证物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这种情况下,严俊若胆敢说自己可以一力担保,那才是真的脑子出了毛病。
可魏家是南浔商会上三家其一。
任由桑枝夏在此把事态闹大,被羞辱的不仅是魏城的颜面。
严俊攥着拳头深深吸气,沉沉地说“那依桑东家的意思,今日之事当如何处理?”
桑枝夏好脾气地笑了“简单。”
“我初入南允,也无意过多树敌,只是想替家人讨个公道罢了。”
桑枝夏对着宋六使了个眼色,不紧不慢地说“把魏家主叫醒。”
“等盘问出了主谋找到我想找的人,我自然不多生事儿。”
宋六像是早有准备,拎起后边人递过来的水桶,朝着魏城的身上就是狠狠一泼。
一声令人胆颤心惊的惨叫炸响,宋六龇牙道“不好意思,顺手拿成盐水了。”
“魏家主,您没事儿吧?”
魏城虽是短暂的从晕死中清醒过来,可宛如万蚁噬咬的剧痛,沿着血流不止的伤处遍布全身,差点直接又晕过去。
陈菁安晃了晃扇子,慢悠悠地说“这可不行。”
“要是魏家主再睡过去了,找谁问话去?”
“来呀,伺候魏家主把这个提气的药丸吃下去,免得耽误你们东家的正事儿。”
灵初拿着那颗成分不明的药丸,直接捏开了魏城的下巴。
严俊阻止的话尚在嘴边,眼睁睁地看着魏城被迫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严俊双眼赤红“吃的什么?”
“只是让魏家主稍微精神些的小玩意儿罢了,暂时要不了命的,严会首这般紧张作甚?”
陈菁安一脸风流浪荡子的闲散,笑眯眯地说“严会首放心。”
“解药都是随身带着的,只要及时吃下去了,保准不出差错。”
要是解药吃晚了,那就不是陈菁安该惦记的事儿了。
严峻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桑枝夏笑得自若,微微低头看着痛苦蜷缩在地上呼哧喘气的魏城“魏家主。”
“你为何派人掳走我的人,真的不打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吗?”
魏城晕得太早,又醒得太晚。
过程具体发生了什么,魏城一点儿不知道。
魏城脑子还在浑噩中,冷不丁听到桑枝夏这么一句,再加上被剧痛刺激出的暴戾,本能爆出的凶恶脱口就吼“交代?”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给你交代?!”
桑枝夏不怒反笑“这么说,魏家此举,还当真是有意的?”
“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管得到老子的头上!”
“几个人怎么了?老子想动的人,就从来没有不敢动的!”
“魏城休得胡言!”
“小贱人你……”
啪!
严俊的喝止和桑延佑甩出的拳头声响交错,魏城刚被魏家的护卫扶起来还没站稳,就毫无防备挨了一拳,猛地一晃再度跌在了地上。
魏城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小畜生你……”
回应魏城的是徐明阳忍无可忍的一记窝心脚“我看你是真的找死!”
“我大嫂的面前,有你狗叫的份儿?”
徐明阳手腕凌厉翻转,染血的长枪冰冷地抵在魏城要命的咽喉处,冷冷地说“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濒临生死的窒息,显然让被怒火焚烧理智的人多了几分清醒。
魏城眸子骤缩看向四周,注意到低头不言的桂盛,再看看满脸青紫的严俊,骨子里的凶悍被后知后觉的后怕搅散,死死地盯着桑枝夏眸闪不定。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今日来我魏家大闹,到底是……”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桑枝夏轻飘飘地说“有你刚才的几句话对我而言,够用了。”
桑枝夏在严峻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慢慢后退半步,用令人胆寒的平淡口吻说“魏家在南允还有几处暗门楼子来着?”
陈菁安皮笑肉不笑地说“六处,地点具已查明。”
“很好。”
桑枝夏轻轻一笑“动手,一处不留。”
“你敢!”
严俊恼火道“这里是南允不是岭南!你在南允想动南浔商会的人,你……”
“我动了你奈我何?”
桑枝夏面露直白的不屑,微妙道“严会首难不成还想为了区区一个魏家,跟我以死相拼么?”
如果严俊如此豁得出去,那倒是好事儿。
反正事儿已经闹起来了,牵扯进来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可严俊他会吗?
桑枝夏难掩讥诮地呵了一声,侧头对着林云说“在这些地方救出的人全都聚集到一个地方,切记保护好了,别让想灭口的人得了机会,另外……”
“即刻派人给江南总督传信,把搜集到的账册罪证都誊抄一部分送过去,等天亮后去南允水运司衙门击鼓,说我等有冤要报,请钱大人主持公道。”
林云垂首应是,打了个手势立马就有人去办了。
得知桑枝夏接下来的两手棋落在了水运司和江南总督府,原本还怒火中烧的严峻突然就平静了许多。
桑枝夏如果想从官府衙门求个公道,那她就是彻头彻尾的想错了。
只要打点得当,魏家这事儿闹不起来。
注意到这几人的神情变化,桑枝夏笑得意味深长。
官商勾结确保安然无恙?
安然的前提,是充当保护伞的官仍然是保护伞。
如果这保护伞过了今晚就不复存在呢?
桑枝夏心情尚可,笑眼弯弯地对着严峻说“事儿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得等天亮再计较,我就不在此多留了,严会首呢?”
严俊面若冰霜地看着桑枝夏,要笑不笑地说“桑东家今日好大的威势,严谋算是长见识了。”
“只盼待到天明,桑东家依旧可强横至此。”
桑枝夏含笑道“好说好说。”
“虽说诸事难如人意,可我始终觉得,更多的还是事在人为。”
“倘若真全程坦荡问心无愧,何来惧意呢?”
桑枝夏搅和了一通心满意足,装作才发现似的对着徐明阳和桑延佑招手“胡闹。”
“魏家主虽是罪大恶极,可官府衙门的斩首之令还没下,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走,跟我回去。”
徐明阳和桑延佑对外是龇牙的野兽,听见桑枝夏的话秒变乖顺,带着一脸的憨厚老实颠颠地抬腿就走。
陈菁安看臭虫似的撇撇嘴,随手朝着魏城的脚边扔了个小瓷瓶,扔下解药二字转身就走。
桑枝夏来时声势浩大,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可突然收手,又好像不是那么个意思。
严俊几人和魏家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桑枝夏的人如潮散去,怔愣之余,桂盛控制不住地开始心惊。
如此一番周折,恐怕只是个开始。
听到严俊压低了声音在和魏城商议的话,桂盛的后背无声被层层冷汗浸透。
魏城难掩凶横“几个楼子毁就毁了,那点儿碎银子我魏城丢得起!”
“可今日奇耻大辱,我……”
“你先别急。”
严俊沉沉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既然是想从衙门找公道,你也可以。”
“纵火烧楼肆意伤人是她犯下的事实,她要想毁了剩下的楼子,那就放手任由她去,若真论罪过大小,第一个被拉上断头台的人必然是她!”
“至于那些暗门楼子和账册……”
严俊不屑冷笑“她真以为送到了衙门,就是管用的么?”
“等天亮后真的击鼓叫起了冤,有的是苦头给她吃!”
官字上下两张口,最不稀罕的就是颠倒黑白。
是非对错?
说到底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玩物罢了,谁人拿来当真?
严俊的确是忌惮桑枝夏深不可测的背景倚仗,可也不代表桑枝夏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他的面打他养的狗,把他的脸面随意往地上踩。
严俊掸了掸袖口阴沉地说“伤筋动骨不至于,可咱们也必须让她知道,这片地界上谁说了算。”
“想从你我的手中分一杯羹,这丫头还太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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