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尽可能地把话说得好听些,也在言语上给足了南家的面子。
但言语搭建起来的虚架子禁不起半点磋磨,南微微的实际行动一冲,桑枝夏绞尽脑汁搭建好的架子轰隆隆就垮成了一片废墟。
南微微真的当街抢人了。
南微微把徐明辉抢回自己的院子藏了起来。
前去南微微院子里打探情况的老嬷嬷见桑枝夏在场,老太君也都知道了,顿时也顾不得再遮掩了,苦着脸说:“老太君,大事不妙啊。”
老太君:“……”
老太君被桑枝夏扶着的手指头都抖了一下,竭力镇定道:“怎么回事儿?”
“徐家二少爷他……他真的在小姐的园子里?”
老嬷嬷一脸散不开的愁苦:“在呢在呢,我亲眼瞧见了。”
“咱家小姐把人的手脚都捆了,捆粽子似的摁在了地上,我想进去被小姐的护卫拦住了。”
“小姐还说,说……”
“说什么?!”
老太君恼火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赶紧说!”
“小姐说,徐明辉的贞洁已经被她毁了,她必须对徐明辉负责。”
“徐家的人要是想来把徐二少爷领回去的话,那就只能是来迎亲了……”
桑枝夏:“……”
桑枝夏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默了好半晌才忍着局促说:“其实……不碍事儿。”
“我家徐明辉到底是个男人,他……他也没什么贞洁可毁,不打紧……真的不打紧……”
人没事儿就行啊。
徐明辉这不是还活着呢吗?
尽管……
桑枝夏想象了一下徐明辉被五花大绑的画面,额角突突直跳。
老太君面子里子一次丢了个一干二净,已经恨不得当场撅过去好了。
桑枝夏生怕把老太君气晕过去更是无人做主,赶紧缓声安抚:“人没事儿就好,别的都可以慢慢说。”
“您要不歇歇?等您缓缓我们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桑枝夏也没那么上火了。
相反的,火全燃在了老太君的心头,小火苗嗖嗖地直往外迸。
老太君深深吸气,沉沉地说:“走,去那个孽障的院子!”
“我看她莫不是要反了天了!”
桑枝夏没言语,尽职尽责地扶了老太君一路。
守在门前的护卫敢拦别人,却不敢挡老太君的路。
一路长驱直入,看清徐明辉现下的处境,桑枝夏不忍直视地偏过了头。
桑枝夏认识徐明辉好几年了,从困顿防备到现在的亲如一家,期间见过对方许多不那么体面的样子。
但徐明辉惨淡成这般模样的……
桑枝夏还当真是头一次见。
南微微大概是怕徐明辉跑了,直接把人拴成了五花大绑的猪。
徐明辉的嘴里还凄凄惨惨地咬着自己的衣摆,看不出是被强行要求的,还是他自己愿意咬的。
一身青衣在地上滚了满地的泥,头发是散的,眼神是木的,就连脸上都沾满了点点污痕,狼狈非常。
就这么打眼一看,的确是很有那种被山大王掳上山当压寨夫人的气势了。
徐明辉还是宁死不从的那一款。
老太君只扫了一眼,就气得眉心狠跳:“南微微!”
一身明艳如火的南微微搓着衣摆,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一小步。
南微微看到桑枝夏,愣了下张嘴就说:“你就是徐明辉的大嫂吗?”
桑枝夏微微一笑:“是,我……”
“你真的不能让徐明辉娶我吗?”
南微微开门见山直接噎得桑枝夏瞬间沉默:“我喜欢徐明辉,他也没太反抗,我觉得他以后也会喜欢我的。”
“我是哪儿不好吗?其实我……”
“孽障!”
老太君忍无可忍地斥了一声,抓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朝着南微微的身上砸。
“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你当真是被纵得无法无天了!什么混账事儿都敢做,什么混账话都敢说!”
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当街掳人这种事儿是她能干的吗?
当着徐明辉的大嫂,这样的话是能说的吗?!
凡是桑枝夏心中存了愤恨,揪着这个话头出去都不需怎么宣扬,南微微的身上立马就能多个不知羞耻的浪荡之名!
就算是有南家护着,南微微至此也是人们口中的笑话了!
老太君气得呼吸不稳还想再砸。
南微微硬挨了一下也不闪不躲,梗着脖子就咬唇说:“祖母,我就是喜欢他啊!”
“我喜欢徐明辉也不是我的错吧?”
“孽障你还敢说!”
“祖母就是今日把我打死,我也绝不改口!”
南微微的眼眶里泪珠不断打转,说出口的话却硬气得很:“当着谁的面儿我都敢说。”
“我就是喜欢徐明辉,我就是想要他娶我。”
“祖母将我送到岭安我会想办法跑回来,将我送到更远的地方,我也不会死心,我就是要他!”
南微微是南家唯一的血脉,也是南家诸多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
在此之前,老太君对南微微更是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生怕这心尖子上的肉受了半点委屈。
抽南微微的第一下,老太君大约是想做个样子给桑枝夏看,也算是给南微微一个台阶下。
可南微微这么一顶撞,老太君立马就动了真火。
眼看着挥起的拐杖马上就要再砸到南微微的身上,桑枝夏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出人意料的是,挡在南微微面前的却是徐明辉。
徐明辉被老太君带来的人从地上扶起来,也解开了手上脚踝上的绸带,原本下人是要扶他到边上休息,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挡过来。
老太君盛怒之下半点力气没收,年轻时打马习武的底子一拐杖砸在身上,当即就把徐明辉砸得一个踉跄。
徐明辉的脸色都白了许多。
梗着脖子的南微微错愕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句徐明辉还没出口,就听到徐明辉沙哑着声调说:“老太君,今日是晚辈孟浪,应南小姐之邀冒昧入府做客,并非是南小姐之错,如此重罚,还求您免了吧。”
南微微喃喃地叫了声:“徐明辉……”
“住口。”
徐明辉头也不回地低声说了一句,在南微微几乎要把他看穿的注视中,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老太君若是心中有怒,大可罚我孟浪之举,该打该罚,我绝无二话。”
桑枝夏眼珠一转,赶紧上前打圆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来也是我家的徐明辉入府做客时未能及时跟老太君禀一声,是我们的不周到,老太君还请息怒。”
“徐明辉。”
桑枝夏对着徐明辉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给老太君赔礼?”
徐明辉忍着剧痛站得笔直,对着老太君恭恭敬敬地垂首赔罪:“今日皆为我之过,并不与旁人相关。”
“还请您息怒。”
桑枝夏和徐明辉事先并未商量过,但此时不约而同的说法却都把南家人所需的台阶都一一搭建好了,只要南微微配合一些,这事儿差不多就能稀里糊涂地揭过去。
可南微微不愿。
南微微红着眼说:“祖母,徐明辉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把他抢回来的,我……”
“住口。”
徐明辉侧眸剜了南微微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知不知道这话传出去……”
“你会传出去吗?”
南微微嗓门儿比徐明辉大了许多,想也不想地说:“我南微微就是不矜持不自重,我就是上赶着也想要你,丢人的事儿我做了那么多,你在外头说过一句我的不是吗?”
“你……”
“我怎么了?”
南微微瞪着哑然的徐明辉,死死地咬牙:“我喜欢你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敢做就敢认,不用你帮我担。”
“你但凡是走出这道门,把我不知羞耻的行为宣扬出去,我以后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真想摆脱我,真不喜欢我嫌我麻烦,那你去啊!”
“你说的我都认!我保证不辩解,南家也绝不会找你的半点麻烦!我就没怕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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