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村,徐家。先一步回去的桑枝夏看着林云传回的消息陷入沉默,果断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了老爷子:“祖父您看。”老爷子摸胡子的动作莫名一猝,半晌后把纸条扔进了炭盆里,哭笑不得地说:“陈年河这是被你惹急眼了。”堂堂镇守一方的将军,因为一万斤粮食多出来的五百两银子,跟桑枝夏置上了气。陈年河当然不至于跟桑枝夏吵嘴,但是他可以不要脸。桑枝夏只要一千人,他直接堂而皇之地把手底下吃不饱饭的大军抽调了一万人出来。这哪儿是来帮忙的这分明是赶着来洛北村吃饭来了!桑枝夏气得脸红:“我都说了先分他一部分粮食,拿去了也是能顶得住的,这人怎么这样啊”不要脸都这么明显的吗老爷子好笑地说:“你不曾跟军中的这些武夫打过交道,自是摸不清这些人的脾性。”说得好听些,是不拘小节,豪放大气。可说得实在些,出自行伍的武将多是滚刀肉一般的货色,没脸没皮只要好处。陈年河这样的老狐狸更是个中翘楚,骨子里就是属王八的,一口逮住了绝对不松嘴。他在桑枝夏手里吃了价格的亏,肯定是要想方设法找补一下的。老爷子摇头笑笑,感慨道:“这下好了。”“你起初不是还担心陈年河被惹急了不肯借人么这人不就是都借来了”借一千给一万,陈将军当真大方!桑枝夏被气得哭笑不得,嘀咕道:“借来了人是好事儿,可咱们也用不上这么多人啊。”而且一万人!足足一万人!这么多人啃过的地皮,草根都甭想剩!来了怎么安置洛北村只是疑似被百来人的山匪盯上了,是要把这一万人放出去给那一百多个山匪一次踩平吗桑枝夏看着失笑的老爷子撇嘴,郁闷道:“而且我还担心这么多人来了会惹出别的岔子,咱们村里满打满算可就四百多个人,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不会。”老爷子面上多几分正色,笑道:“陈年河御下极严,手底下的兵也都是懂规矩的。”“他既然是敢把这些人放出来,就有把握管控得住,出不了差错。”而且陈年河在西北的处境不利,徐家的手头有粮,这是他必不可少的东西。陈年河不会想为此跟徐家交恶,单纯只是气不过想膈应桑枝夏一下。不过桑枝夏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老爷子想了想说:“把人都放进村肯定是不能的,村里人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村里也没那么多可站的地头塞得下。”“施粥的大概地方都定下来了么等这些人到了,可以先把人都安排下去,村里随便留一些足以。”桑枝夏很想把多出来的人原地打包全都送回去,可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陈年河那种臭不要脸的根本不可能会答应!桑枝夏鼓起腮帮子呼了一口气,郁闷地说:“只能是这样了。”“不过事先可得说好了,来了也只有稀粥能喝,别的一概没有。”分出去了一部分,再加上打着陈年河的名义在三城六县开设粥棚救济百姓,徐家手头上还能扒拉出来的本来就不多了。大家都是在勒着裤腰带等粮,当真没谁家里的米缸比哪个的更多。老爷子笑着点头:“稀粥也很不错了。”“这种节骨眼上,稀粥可是救命的好东西,不会有人不惜福的。”桑枝夏嗐了一声无计可施,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急的喊声:“老爷子!”“老爷子打谷场那边出事儿了!”老爷子和桑枝夏同时站起来往外,门外来报信的人顶了一头一身的湿雪,空荡荡的袖口还在往下滴答雪水,就连眼都是红的。莫安没想到桑枝夏已经回来了,愣了下刚要行礼,桑枝夏赶紧打断说:“怎么回事儿出什么事儿了”莫安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哑声说:“打谷场那边来了冲撞想哄抢的人,合计不下百数,都是面生的,多是附近村里的百姓。”若来的是山匪,那见一个可杀一个,不必留情。可来的大多数都是饿狠了失去理智的百姓,这样的人若非要命的时候,不能下杀手。桑枝夏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狐疑道:“大多数是村民那剩下的呢”莫安踌躇了一下才说:“有十来个是混在人群里的冲进去的,瞧着是练家子,还伤了咱们的两个人。”“伤了人”老爷子蹙眉说:“现在什么样儿了”“控制住了。”“就是让那些人趁乱跑了,没抓住。”莫安带着庆幸松了口气,沙哑道:“多亏了村长之前提点的,说真要是闹起来,咱们这十几个人只怕是守不住,夜里安排了村里的青壮在那边一起盯着。”事情刚闹起来,村里人就拎着棍子赶到了地方。来的人数不少,可大多都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妇孺老幼,洛北村出的都是青壮,混乱了一阵儿就把场面压住了。暂时无碍。可隐患也因此变得更大。混迹入闹事村民中的人跑了,还闯入了打谷场看到了粮仓。粮仓的地形本就简单,被这些人摸清楚了地形,接下来的麻烦只怕不小。桑枝夏本来就不放心,这下就更是不可能坐得住了。听到动静的许文秀等人跟着出来,见桑枝夏是要出门,许文秀的眼中多了一丝不忍的心疼:“夏夏。”桑枝夏见她眼红,误以为她是害怕,赶紧放缓了声音安抚道:“婆婆你别怕,那边都已经处理好了,闹不过来。”桑枝夏接过徐二婶递来的披风飞快穿好,还笑了笑:“我去看看就回来,不会有事儿的。”事情发生仓促,再加上又是夜深情况不明,桑枝夏不敢多耽搁,跟老爷子匆匆说了几句就带着莫安踏雪而出。许文秀眼中的泪忍无可忍地落了下来。徐三婶强忍着心焦说:“大嫂,夏夏都说了无碍的,你不用担心。”这种时候帮不上忙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再拖后腿。许文秀狼狈地擦了擦眼泪,苦笑道:“我不是害怕,就是心里揪得慌。”若是徐璈在,这种喊打喊杀的事儿本不该是桑枝夏出面的。本该娇养着的姑娘家,何必去见这样的混乱徐二婶听了无声叹气,看了眼面上带着担心,却仍是让桑枝夏自己一个人去的老爷子,露出一抹笑说:“大嫂,这丫头有出息,有比咱们都大的能耐。”“你看着她在这西北的风雪里长起来了,理应为她高兴的。”桑枝夏手中多出来的那块家主令,就足以证明她跟家中的这些妇人长辈都不同。她会是不一样的。....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