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进门的徐三叔也在抽鼻子:“是香,闻着就馋。”“我回来得正好啊!”“可不是正好”徐三婶笑着给徐三叔打了洗手的水,招呼村长快坐下:“夏夏说做的凉面,苦夏的天儿吃正好呢。”“您来都来了,吃了再回去,也好尝尝徐璈家两口子的手艺。”“嫣然,快去给村长爷爷和祖父倒水!”村长推脱不过索性就留下了。桑枝夏和徐璈在灶前配面,徐明辉先端两碗过来,放在了老爷子和村长的面前。“祖父,村长,您二位先吃着。”碗里的面条是凉透了的,面上整整齐齐地码了三种颜色的小菜,除了调料还泼了一小勺油辣子,辣椒上还放了花生碎。筷子一搅,劲道弹性十足的面条裹上红油,入口脆爽冰凉,又不失浓郁滋味,只一口就吃得村长亮了眼睛。“不错不错!是难得的好手艺!”“面条这么吃滋味是不赖啊!”自家孩子被夸了老爷子高兴,还让徐嫣然去给拿了些桑枝夏前两日才酿好的果子酒。徐嫣然记着大夫说过的话,单给村长倒了些,一本正经地说:“祖父,您喝水便好。”老爷子看着摆在眼前的凉开水无言以对,吃得满嘴红油的村长一脸认真:“这孩子说的是,你这病刚好呢,可不能在这时候喝酒。”说完村长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砸咂嘴:“老爷子你这一天天在家过的是神仙日子吧这难得的好东西可都在你家装着呢!”这样好滋味的酒,出了徐家的大门,哪怕是花了银子也不见得能尝到。徐家有桑枝夏这么个酿酒的好手在,啥时候想喝那是一点儿也不耽搁。老爷子摸着胡子笑出了声儿,满脸笑色地自谦了几句。村长话题一转跟他说起了村学引荐的事儿。村长自己没读过书,也不知如何品评一个人的学识深浅,不过他见过的人多,心里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徐家老爷子是谦逊不张扬,可人家周身的气度和谈吐,一看就跟天生的泥腿子区别不小,这样的人主动请缨说了想去村学教书,这有什么可为难的这个保人他当了!村长絮絮叨叨的跟老爷子约定了明日一起去隔壁村的时辰,说着又添了两碗分量十足的凉面,走的时候都是挺着肚子打着饱嗝走的。老爷子也吃了不少,不经意间转头,看着桑枝夏把碗里剩下的小半往徐璈的碗里倒,无声皱眉。“小小年纪正该是能吃能睡的时候,胃口跟养的家雀儿一样,吃那么点儿东西还赶不上猫吃的几口。”桑枝夏尴尬一顿,已经续了第二碗的徐明阳咬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大嫂吃的少,早就想放碗了。”“我都听见了,要不是大哥哄着,剩的还更多呢!大嫂还没明煦吃的多!”徐明煦才四岁!桑枝夏看着大义灭自己的徐明阳一阵头大。徐明辉看起来清瘦,实际上胃口不小。他端起第三碗不紧不慢地拌着碗里的凉面,淡淡地说:“苦夏长久吃不下不是个事儿,大哥理应放在心上。”徐璈面沉如水地点头:“我知道了。”桑枝夏:“……”合着太热了吃不下还是她的错哪里是她吃得少,分明是徐家祖传的饭量大好吗!桑枝夏破罐子破摔把吃不下的全给了徐璈,放下碗看到同样端着一碗食不下咽的老太太,心头蹿起一股说不清的古怪。老太太最近是真的很奇怪。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人在意那就无所谓了。反正跟她没关系。桑枝夏撇撇嘴,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去借着还未暗下去的天光,研究手边堆起来的各种记录。试验田是单独开辟出来的,除了她全程都没人插手。移栽来的野稻和买自不同地方的稻种分门别类,第一步的挂穗杂交已经完成。若是可观测的实验设备充足,此时便可检测出杂交后的稻米品相和稻株的初始抗病性高低,然而时代背景限制,她手头什么辅助的工具都有不起,唯一用得上的就是一双眼睛。要想实验步骤不出差错,她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法子,将每日稻田中微乎其微的变化仔细记载下来,整理后查缺补漏,查取不足设法补全。做起正事儿桑枝夏的耳边逐渐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手中握着的笔在纸面上挪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闲聊的人注意到这边角落里的安静,话声逐渐变弱。自徐家开始耕种以来,一直不能闲下来的只有桑枝夏。家中耕地数百亩,稻苗青穗入目无边,每一处都有桑枝夏的身影。自打进了徐家大门,桑枝夏一直没能停下来过。徐璈收回翻涌的晦涩目光,许文秀怅然叹气。许文秀拉着徐璈小声说:“明辉说的也在理,可不能想着吃药了事儿。”“天热再加上累了,夏夏本就吃得少,再一日三顿的苦药汁子灌下去,能进口的东西就更是有数了,光吃药也不行。”“嫂子,我倒是有个法子。”徐二婶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说:“我记得有个开胃消食的方子,明阳还小时容易积食,我让人弄来给他吃了效果不错。”“做成丸子吃得没那么艰难,开胃健脾的吃了也不会出错。”徐二婶说着当即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写下来,徐璈你进城的时候拿去医馆里先问问能不能吃,能吃的话弄一些回来也好。”徐璈垂首认真谢过,视线不由自主地重新落回桑枝夏的身上,擦去手上的水走了过去。“这些都是要誊抄一遍的”桑枝夏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我在地里的时候手边没有太顺手的东西,上头记得乱,怕过段时间再回头翻就记混了,抄一遍稳妥些。”不出意外的话,试验田里的稻种绝非一次两次能培育成的,此时记录下来的各种细节,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都用得上,不敢马虎。徐璈一挽袖子抓过她手中的笔,在桑枝夏茫然的目光中说:“你看着,我来。”整齐抄录过的实验细节被整理收好,日暮落下前徐璈陪着桑枝夏特意去地里转了一圈。徐璈出门前还往桑枝夏的脑门上扣了个遮阳的草帽。这是徐三叔特意腾出空来给她编的,比街市上常见的草帽少了些压脑袋的重量,帽檐能挡得住太阳的地方也更大,戴上大大的阴影往下压,衬得桑枝夏仿佛更小了些似的,更显稚嫩。桑枝夏伸手往上扶了扶宽大的帽檐,不满哼唧:“太阳都要落山了,你看看这时候谁还戴着这么大个帽子”她生来便比旁人白,更可喜的是还是个晒不黑的。日日顶着日头在地里打转白皙不减半点,跟熬了数月就黑得油皮发亮的徐三叔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地里人多的时候,打眼瞧过去仿佛是黑马群里混入了一只白嫩的小羊羔,显眼得很。徐璈无视她的不满,抿紧了唇淡声说:“前几日不听劝把帽子摘了,结果鼻子晒得发红脱皮的事儿你忘了”“是谁哼哼鼻子火辣辣的,还难受得晚上睡不好的”桑枝夏自己理亏不吭声了。....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