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辉显然也知道前事,可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语速飞快地说:“你在家中看着,我去求陈年河,最好是能让他答应放御医随我回家一趟,你……”“求了没用。”徐璈眼中泄出一丝暴躁,硬邦邦地说:“我打断了他儿子的一条腿,你去了也只有被羞辱的份儿。”“你也知道这祸是你惹下的”徐明辉气不打一处来的磨牙:“你当年少做些人嫌狗厌的混账事儿,现在至于走投无路吗”徐璈也知道徐明辉说的在理,可事到如今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不管是为了徐家还是出自晚辈的私心,他们谁都不希望老爷子有事儿。“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出发去西北大营,你在家等我消息。”徐明辉匆匆要走,肩上突然落了一只摆脱不开的大手。徐璈面无表情地摁住他往后一搡,冷冷地说:“在家待着,我去。”“你去”“徐璈你莫不是疯了!”徐明辉上前两步拽住他,从牙缝中挤出濒临破碎的声音:“你当初把陈安打得死狗一般瘫在了街上,陈年河为此险些拎着大刀来家中索你的命!”“你这会儿去了不是送死吗!”当年的徐家家大业大,跟陈家的关系原本还不错。可最后都毁在了徐璈手里。他差点弄死陈年河的儿子。结一门仇家虽是惹了不少风雨闲话,可徐璈那时是徐家金尊玉贵的世子爷,陈年河咬碎了一口后槽牙也无计可施。现在不同。徐璈是被流放至此的戴罪之身,陈年河是得了朝廷任命来此赴任的镇西大将军。徐璈去了就是死!徐明辉不敢惊动他人,只是拽住了徐璈不放。徐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扯变形的袖子,微妙挑眉:“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死么”明争暗斗那么多年,怎么现在还舍不得他死了徐明辉怒道额角冒汗:“我是盼你不得好死,可也不是让你死在这个时候!”“滚回去待着!这事儿我有分寸!”“啧。”徐璈有些烦躁,反手一转摁住了徐明辉的胳膊,稍一拧把人推向前头,抬手朝着他的脑门上就是一个响亮亮的暴栗子。就跟平时打徐明阳等人的一样,只是力气真的大了很多很多。徐明辉差点以后他是想把自己敲晕死过去!“小崽子你跟谁说滚呢”徐璈松手撒开捂脑门的徐明辉,淡淡地说:“没你插嘴的份儿,闭嘴等消息。”“还有,这事儿不许跟……”“枝枝”徐璈视线越过徐明辉的肩膀,惊讶地看着草垛后缓缓站起来的人,一下甚至忘了原本想说的是什么。桑枝夏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们,欲言又止地看向徐璈,沉默了片刻才说:“明辉,灶上给你留了吃的,你先吃了垫垫肚子。”“徐璈,你跟我过来。”徐璈一直平淡的脸上罕见地崩漏出了一丝裂痕,警告似的朝着徐明辉隔空一点,拔腿追了过去。嘎吱一声闷响,徐璈顺手将身后的门板关上。他看着桑枝夏平静的脸搜肠刮肚的筹措措辞,可不等开口就听到桑枝夏说:“请来御医的话,祖父的病会希望更大,是吗”徐璈瞒不住她,怔了一刹哑声说:“是。”“这边的药材不好,大夫的医术也不佳,祖父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果……”“我随你一起去吧。”徐璈到了嘴边的话囫囵卡在嗓子眼里,满目错愕。桑枝夏把之前给徐璈准备,但没用上的私房钱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塞在怀里,背对着徐璈说:“我不知道你之前是为什么把人家儿子打成了瘸子,不过人家现在有给祖父治病的希望,不知道就罢了,既然是知道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去走一趟的。”徐璈早在多日前就动过去西北大营寻御医的心思。可数月前原本镇守西北的大将军奉旨回京,整个大营中只剩下了几个随行的军医,那些人的医术不会比现在请得到的大夫更好,故而才歇了心思。现在既是来了随行御医,那就……徐璈反复张嘴,逼着自己咽下一口带着血气的哽咽,沙哑道:“枝枝,你不知道我与陈年河的恩怨,此去不是叙旧见故人,而是……”“而是去冒险去受屈辱的,对吗”桑枝夏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冷冷地说:“所以我就更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去了。”“万一你真的被人打死了呢”“我不会,我……”“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会”桑枝夏抱着收拾好的私房钱在床边坐好,看着徐璈说:“这是有旧仇的,你自己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跟着去帮不上什么大忙,可最近轻功学得还行,起码能带着被报复成了瘸子的你跑得远些。”“不然你真的准备去被打死么用你的命去换祖父的命还是说,你准备……”“我没那么准备过。”徐璈直接打断了桑枝夏的话,快步走过来单膝跪在桑枝夏的身前,握住了她的手。他仰头看着桑枝夏多了几分苍白而紧绷的小脸,低声说:“陈年河与我的恩怨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我就是去跪下磕头求他也是无用,你与我一起去,只会多一份儿屈辱。”“我压根就没打算跟陈年河好好谈,也不会给他报复我的机会。”徐璈伸手把桑枝夏垂在耳侧的碎发勾到耳后,轻说:“陈年河的根基不在此处,眼下刚到西北大营,正是慌于落脚扎根的时候,乱糟糟的没人顾得上一个随行的御医。”“你在家乖乖等我,我去把御医偷出来。”桑枝夏准备了无数说辞,全都在这一个灵性的偷字面前卡了壳。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徐璈:“你刚说什么来着”“你要去干什么”“我说,我去偷。”区区一个西北大营,偷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医能有多难桑枝夏被他的理直气壮震慑住呐呐无言,恍惚间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可能曾经当过土匪。徐璈略略直起身子在她的下巴上亲了一下:“放心,偷得出来。”桑枝夏脑中乱麻打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狠狠一怔后才咬唇说:“你就是避开了人真的把御医偷出来了,那这人回头再放回去,陈年河不还是都知道了”他们总不能等御医治好了老爷子的病,反手再把被偷出来的御医给灭了口吧“他知道才好呢。”徐璈指腹摩挲过桑枝夏的耳垂,轻声呢喃:“我原本还在发愁西北大营这边找不到可用的人手,他既然是自己来了,为何不用”“枝枝,你放心,我手里有压得住他的东西。”“陈年河想不想跟我冰释前嫌不要紧,可他一定对我手里的东西感兴趣。”“他不敢杀我。”等治好了老爷子的病,他在家等着陈年河上门。....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