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事情上,国家的决策是残酷的。
但也完全正确,夏云舒明明可以酝酿千言万语来安慰这个可怜的大男孩,但此时此刻,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打她去世以后,李举韶就自发来到了这里,他化悲痛为力量。
他在尽可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务求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淋漓尽致,因为只有真正投入到水深火热的志愿者工作中,他才会暂时性忘记现实带来的压抑和痛苦,他才能感觉自己做的一切是举足轻重且有价值的。
说完这一切,李举韶抬头看着头顶的飞云。
似乎此时此刻,她就站在云端上,用那双多情的我见犹怜的眼睛盯着他们看,“我来这里,应该也是她在召唤。”
夏云舒还能说什么呢?
“你神思恍惚的,你不适合继续工作。”夏云舒为李举韶捏一把冷汗。
虽然志愿者的事不多,但却很细致,需要耗费心力,她继续给出建议,“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人总要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李举韶拒绝听建议,而是用那熠熠生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夏云舒,“我和你一样,在旁人看来你不也同样疯狂。”
李举韶意有所指。
夏云舒心知肚明。
“你的意思,我为旁人的孩子东奔西走。”
她铤而走险来救孩子,这在卫道士眼睛看来的确蹊跷,夏云舒唏嘘,“该死的傅旭安,都是他不好,这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但其实和我也有关系。”
李举韶点头,“你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
“讽刺还是挖苦啊?听上去不大像好话。”夏云舒皮笑肉不笑。
李举韶耸耸肩膀,什么也没说。
“好好地活下去,逝者已矣,没有人是看着背影往前走的,同样一个道理,看着脚印怎么可能走到远方?”这不是什么经验之谈,只是另一种鼓励。
李举韶却感觉夏云舒的话是心灵鸡汤。
且还是有毒的那种。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回去休息。
进入宾馆,夏云舒早累得气喘吁吁,看手机有未接来电,忖度陌生号码里头应该有一个是傅旭安的,实际上,自打疫病席卷来以后,公司全面停工停产,她个人社交平台已一片愁云惨雾。
压根就没有人找她。
来电就更寥寥无几了,电话畅通,对面的确是傅旭安的声。
“准备得怎么样了啊?我等不及了。”
“压根就没办法出来见你,钱在,但当地限制了我们人身自由。”夏云舒一五一十地说,傅旭安固然着急,但其实他也明白人家没有欺骗自己。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他身体不好,快坚持不住了。”
周周七八天之前就被感染了,小家伙不吃不喝,傅旭安将他看成了摇钱树,一开始见他被感染,只认为是重感冒。
但根据症状分析,才明白这是什么,听到这里,夏云舒用力攥着拳,厉声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在照顾他,但他是小孩子。”言外之意,就算意外死亡和自己关系也不大,夏云舒站起来看着窗外,到处空无一人。
她恨自己不能离开,否则就可以找到他将孩子救出来了,“你要想办法送钱给我。”
“痴人说梦,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没谱吗?只有医疗工作者才能外出,并且他们也不是想要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局势严峻,可见一斑。
傅旭安长叹一声,“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力而为。”
“必须尽力而为,不然你必须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送药给你们。”傅旭安冷笑,挂断了电话。
夏云舒焦虑,在屋子踱来踱去,不一时,傅昱凡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从她的状态就能看出来她似乎刚刚和傅旭安已经聊过了,“他说了什么?”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联系他了。”
“猜出来的,看你神色不大好。”傅昱凡说。
夏云舒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这一切说了出来,傅昱凡这才说:“会好的,其实也真正就是重感冒。”
她着急,“我预感他就在附近。”
“但咱们却不能出去。”其实,傅昱凡而已蠢蠢欲动,并且他发现最近几天的管理状态是比较松懈的,他们似乎可以短暂地脱离群体,让子弹飞一会儿。
“咱们明天一起行动,怎么样?”夏云舒看向傅昱凡。
他点头,“一起。”
到次日天亮,夏云舒调整了自己的时间,两人外出,在休息的时候两人离开了,“下午收队,中间有几个小时咱们可以在附近寻找。”
他们穿了隔离防护服,不会被强制性带离。
但想要在地广人稀的本地寻到蛛丝马迹这也的确难上加难,夏云舒打电话给傅旭安,她好奇极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躲避又如何确保自己安全且还能得到食物的。
电话那边的傅旭安懒洋洋的,“做什么?钱准备好了。”
“早准备好了,不是告诉你不能见到你?你不要婆婆妈妈联系一次就要钱,我这里有抗生素,我丢在五星小区附近公园门口了。”
这公园空无一人。
“什么五星小区?”傅旭安咋舌,缓慢地坐直了身体,他打开定位系统看,发现夏云舒说的那个公园距离自己才几公里,“好,你放在那里就好,你可不要玩儿花样啊,不然我一定弄死他。”
夏云舒点头,“我有必要提醒你,那不是我的孩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古灵精怪。”傅旭安对孩子的身份十拿九稳。
夏云舒还能说什么呢?
这家伙真是冥顽不灵。
她将自己准备的药材以及两盒子牛头罐头放在了旁边,放好后这才准备走。
“不蹲点了?”这是他们绝妙的好机会。
但夏云舒却说:“一来咱们要回去了,二来,傅旭安本身就是个疑神疑鬼的人,他可能晚上才会来。”
倒也是。
两人归队,果然没有被发现。
李举韶这才看向他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暂时没有。”就是有,她也不希望这个沉浸在痛苦中的可怜人协助自己,李举韶本身就是个瘦子,现在这段时间的消磨让他的颧骨格外凸显,双眼陷入了流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