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两天,风和日丽。
因为有徐岚晚上帮忙守夜,江临殊休息得好,精神状态格外饱满,摸上方向盘的时候总有无穷的精力。
回想之前跑长途在外过夜的日子,江临殊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不知道当初自己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见徐岚睡醒,困倦地揉着眼睛坐起来,江临殊放慢车速,问,“被颠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这截路路况不好,等开过去就好了。”
徐岚摇摇头,“睡好了。”
她拉开窗帘,眯着眼朝外打量了几眼,回头望着江临殊的后脑勺问,“今晚是打算在木崖镇过夜吗?”
从徐家所在的平河镇出发,到京市开车需要走上三天,已经开了两天车,明天中午就能到达京市。
木崖镇是大多数司机进京市最后过夜的地方,江临殊也不例外。
“是要在木崖镇过夜。”不过,他却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木崖镇?”据他所知,徐岚从未离开过平河镇。
闻言,徐岚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车外坑坑洼洼的黄土路,垂着眸子道,“我听镇里的货郎说过,他们进货的地方就叫木崖镇。”
离京市越近,劳累的司机们往往越放松警惕,而靠劫道敛财的人,往往也抓住这点来拦路打劫。
上一次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伙儿人。
虽然没危及小命,但还是丢了价值一百多的货物,江临殊的后脑勺也被人开了个窟窿。
尽管前世就是因为一起对抗抢劫的人,才拉近两人的关系,最后建立了革命感情。
但若是利用江临殊害他受伤,以换取和他在一起的可能,徐岚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她一直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改变两人定情前的故事走向,但实际上,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决定好要阻止被打劫这件事。
“听说木崖镇拦路打劫的人很多,附近还有别的可以休息的地方吗?”徐岚说完,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她的措辞合情合理,并未引起江临殊的怀疑。
这件事他之前也听人说过,只是人都有侥幸心理,只要没有遇到过,就会觉得传言都不可信。
“附近只有这个镇子,没有其他能休息的地方。”
江临殊回头,见徐岚表情严肃,笑着宽慰她,“不用太担心,在木崖镇休息的司机很多,我们拉的东西又不贵,总不至于盯上咱们。”
仗着他看不见,徐岚朝他做了个鬼脸,要你乌鸦嘴!
没办法,正常的办法劝不住,徐岚只好转变思路。
“唉~”
果然,江临殊的注意力一下被她带跑,“怎么了?晕车了?”
徐岚摆摆手,按着左眼愁眉不展,“我眼皮老跳,总觉得不安,要不还是换个地方过夜吧?”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从后视镜看到她摸的是左眼,江临殊眉眼间流露出笑意。
撒谎都不会,一眼就能被看穿。
分明知道所谓不安和眼皮跳都是她瞎扯的,江临殊还是听了进去,也没拆穿她,顺着道,“如果不去木崖镇,今晚可没有热饭吃,也没有热水洗漱了,你现在还确定不去木崖镇吗?”
见他松口,徐岚顿时眉开眼笑,担心泄露想法,连忙用手挡住了脸装回愁闷的模样。
“不去,现在又不冷,用冷水擦擦脸就好。”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殊不知江临殊通过后视镜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他勾了勾嘴角,“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今晚就在外面过夜了。”
江临殊常年在外奔波,夜宿荒郊野地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徐岚能接受野外的环境,他没有任何异议。
尘埃落定,徐岚抱着被子往后一躺,摔进绵软的被褥中。
鼻尖耸动,嗅到熟悉的味道,她将被子一抬挡住脸,露出略痴汉的笑容。
···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的货车从木崖镇外驶来。
听到车轮的动静,窗户后出现不少窥伺的眼睛,冒着幽绿的光,满怀觊觎。
徐岚看着窗外眼熟的景象,暗暗攥紧拳头,望向江临殊的目光里,不自觉带着不安和惶恐。
她嗓音颤颤,“不是说不住木崖镇吗?”
江临殊发觉不对,安抚道,“不去,只是路过,要回京市只有这条路。”
徐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戒备地盯着窗外。
直到车子渐渐驶过,镇子落在后面。
最后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她才彻底将心放回肚子。
之所以这么害怕木崖镇,那里打劫维生的人多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
最让徐岚感到害怕的,是木崖镇整个镇子的人,都参与拦路打劫。
甚至,涉及人口贩卖。
当初她也和江临殊刚才的想法一样,他们的货物又不贵重,镇上那么多过夜的货车,不可能偏偏盯上他们。
但是被盯上的,就是他们,因为他们的车上有她。
女人以及小孩,是最容易被拐卖的类型。
木崖镇一直逍遥法外,直到全国严打那段时间才落网。
当初他们能从这群人手里逃脱,实属侥幸,要是重来一次,兴许栽在这里。
江临殊觉得徐岚的反应有些奇怪,仅仅听说不可能这么害怕。
虽然好奇,但江临殊也做不出撕开她的恐惧来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事。
只是默默乘着夜色,将车继续朝前开了又开。
既然她害怕,那离得远远的就好了。
···
木崖镇。
“看清楚了吗?”脸上横亘着道刀疤的人问。
干巴巴的瘦猴子弓腰驼背,一脸二五仔的讨好表情,“看清楚了柴叔,是京市纺织厂的货车,从外地运货回来,东西不值几个钱。”
“你确定看清楚了?”
瘦猴子连连点头,“我的眼力可是咱们镇子出了名的好,开车的是运输队的那个大高个儿,他这么显眼,我不可能认错。”
瘦猴子说的大高个儿镇里人都认识,就他那大体格子,他们向来不愿意招惹他。
为了那点破布搭上几个兄弟不划算。
柴叔抽了口旱烟,吞云吐雾中眯着眼,“副驾上是不是还有个人?”
瘦猴子略有些心虚,在他确认是纺织厂的车后,就偷懒没再仔细看了,这时只能靠蒙,“柴叔你说的是副驾上搭的那件衣服吗?”
说完,瘦猴子呼吸放得更慢,深怕被柴叔发现他撒谎。
镇子里的人,没谁敢得罪柴叔。
他当初可是狠得能把司机跺吧剁吧丢猪圈的人,得罪他再多几条命也不好使。
幸好,柴叔并没有怀疑,大高个从京市出来的时候他也迎面观察过,车上确实只有他一个。
总不至于去趟乡下,也跟他们一样拐几个人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