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里不包吃,不过价格和外面比,还是便宜不少。
徐岚上班三年,工资都被徐父徐母拿着,来食堂吃饭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如今重活一世,她犯不着亏待自己。
她拿了两个馒头,又点了一荤一素,找了个空位坐下。
刚吃了两口,头顶传来声音,“小岚,你也来食堂吃饭啊?”
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来找她。
徐岚仰头望去,心里闪过两个字:晦气。
倒不是这人晦气,实在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冯雪喜欢的陈梁柱。
她不搭理也不妨碍陈梁柱的自来熟,他自顾自放下装饭的盒子,才问,“你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只是,现在的徐岚,不是之前的徐岚。
“介意。”
陈梁柱表情一下凝固,维持着要坐下的动作顿住,嘴巴张开,惊讶道,“啊,啥?我没听清。”
对于装傻充愣屡屡纠缠的,徐岚向来没什么好脾气。
“我说,我介意,陈同志,我和你不熟,请你到别的位置吃饭,剩下的空位还有很多。”
徐岚说着,完全不顾陈梁柱越来越黑的脸色,“而且,请你以后叫我徐同志或者徐岚同志。”
陈梁柱家境不错,从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周围人异样的注视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他恨恨盯着徐岚,“不坐就不坐,假清高个什么劲儿,也不知道在刘满仓那杀妻的老男人身下扭得多骚。”
陈梁柱黏腻的目光跟蛆虫似的令人恶心,端饭盒走前看自己跟看货物一样。
后面半句话几乎只有口型,没发出一点声音,要不是她一直看着,兴许也没留意到。
徐岚的表情冷得结冰,对陈梁柱的印象彻底低至谷底。
无论如何,造他人黄谣都很没品。
如此看来,他和冯雪倒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家手脚不干净,在这几年得罪的人很多。
现在已经是一九七六年九月,不少人得到了平反,陈家这种趁危难敛财的,自然也该遭到清算。
虽然她目前没多大能耐,但那些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导火索,她只需点火,剩下的用不着她。
想来,以徐家的名义送陈家一份大礼,让他们狗咬狗很合适。
···
厂财务部。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加上加班的一共二十一块五,点清楚之后在这儿签个字。”
徐岚数完,“对的,正好。”
说完刷刷签好名字。
财务大姐拿过工资表,笑着说,“小徐你最近在练字啊?看着苍劲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同志的字呢。”
徐岚笑笑,她这手字也是后来练起来的。
正如财务大姐说的,像男人的字迹。
在八九十年代,她想在被男性占据话语权的商场立足,只能剔掉身上的性别标签。
但是尽管她将能做到每一点都做到了极致,在生意上却总差几分运气,甚至算得上倒霉。
投资房地产就是个例子,在其他人没关注这方面时,徐岚就已经留意到了居民住房不足这点,知道未来发展不容小觑。
她本想打个时间差当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但走审批流程的时候仿佛鬼打墙一样,怎么也没法通过,被人东踢皮球西打太极。等房地产市场被分割的差不多了,她的审批都没有音讯。
投资其他方向同样如此,要么审批不过,要么被人砸场子,要么有人吃进医院……总之各种倒霉事她全见识了一遍。
所以后来她只能搞当时没几个体面人愿意干的绿色回收,这才顺利了一点。
直到重生前,经营的公司每年最多就挣个百来万,连其他人的零头都赶不上,更不用说和原书的主角岑笑比了。
···
“请假?”陈组长皱眉问。
她进厂三年多,无论刮风下雨,从来没有请过一天假,最近请假的次数确实有些多了,但这个假不得不请。
徐岚点头,“是的,陈组长,我要请半天。”
听她说的坚决,陈组长的眉头蹙得更紧,想到近来厂里的流言,叹了口气。
他虽然有心劝几句,但他和刘满仓毕竟是同事,不好说得太过直白。
“婚姻大事,还是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闻言,徐岚有些诧异。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嗯,谢谢。”
“咚咚——”
陈组长在请假单上签完字,递给徐岚,“请进。”
徐岚刚要出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堵人墙挡在面前,她后退一步让到一旁,并不好奇谁找陈组长,低着头打算等对方先进来。
但似乎对方和她的想法一样,两人一时有些僵持。
徐岚这才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江临殊!
心跳霎时乱了节奏。
原本徐岚以为,经过几十年的时光蹉跎,她执着于和他重逢不过是想改变他冤死的命运,和情爱没有关系。
但在这一刻,她清楚地认识到,她不止想改写短命结局,更想和他再续前缘。
一见钟情的人,除非从未见过,一旦遇见,结果只有注定的那一个。
意识到自己走神,徐岚惊惶低头,匆匆绕过他逃走。
跑出去老远,徐岚停下脚步。
希望他没有看清楚是谁,这样或许就能和前世的时间线重合。他们的初见,应该是她逃婚那天。
“江同志你来了,请坐!”陈组长说着,起身倒热水。
“是不是货都装好了?”
江临殊收回目光,双手接过茶缸,“都装好了。”
他端着茶缸吹了吹喝了一口,眼神暗了须臾,“不过车出了点问题,今天可能走不了。”
陈组长脸色一变,“严重吗?”
江临殊放下茶缸,“不算严重,只是小问题,买个零件换上就行。我不太放心,打算整体检修一次,就怕路上出问题。”
听完,陈组长擦了擦脑门的虚汗,他们厂只是京市纺织厂小得不能再小的分厂,可不敢贻误送货时间。
现在离交货还有段时间,货物安全到达更为重要。
“没事就好,江同志担心的没错,这年头车子路上出问题可不是小事,要是碰巧遇到打劫的,跑都没法跑。”
和陈组长商量完,江临殊走出办公室,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影。
他下意识捏了捏食指,这是他说谎的标志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