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渊并没有真的去挑两百人,他只找了三十名亲信,毕竟他这次是想潜入,人太多了容易暴露。何苦吩咐给杜如渊和他精选的亲信们准备了酒饭,让这些人吃的饱饱的,又给他们从缴获的清军马匹中挑选了五十匹好马。杜如渊诅咒发誓的说了足有一刻钟,然后才洒泪跑向了清军营地。李率泰的部署也真是严谨,杜如晦他们离开登莱军阵地没多远,便给清军的哨探给发现了。
“什么人?”哨探照理不该惊动杜如渊,而是直接潜回大营向李率泰汇报。可是杜如渊他们人数太少,根本不可能是登莱军的进攻,而且他们还是清军装扮,一样的金钱鼠尾,所以哨探出来问了一嘴。
“我们是汉军营的,昨天给打散了,一直在河边流浪,刚逃回来!”清军哨探是旗下人,问话用的是满语,久在辽东的杜如渊听得懂却不会说,所以只能用汉语回话。
“哦,进去吧!”这种零星逃回来的兵卒经常有,所以哨探也没当回事,直接便让杜如渊进去了。
两人的对话,可是清初的一个奇景,明明说的是两种语言,但却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清初投降清朝的汉军,大部分是大明的边军,这些人久在边境,多少都能听懂一些蒙语和满语,但是自己说不出来。旗人则因为家里都有汉人包衣,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汉语,所以他们也都能听懂一些汉语,不过自己也不会说。这么两帮人在一起配合打仗,经常会出现,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然后大家还都明白的情况。
糊弄过了清军的哨探,杜如渊可没去清军的营门接受检查,而是直奔了东侧的汉军营地。不过溜达了一圈,杜如渊却没急着进去。他在何苦面前说的很有把握,但真到了门口,该如何劝说同僚,他心里其实也没底。杜如渊这个游击将军,级别可不是很高,在一众同僚里也是一般般,根本不算大个的。他能带着四千人向何苦投降,也不是说这四千人都归他指挥,不过是其他两个和他平级的游击将军都战死了而已。
派人去通传了之后,杜如渊便营地外,开始了煎熬般的等待。他没敢直接进去,也是怕里面的老兄,直接拿他人头去找李率泰请赏。在营地外面带着虽然也不安全,但若是对方真想弄他,他还能逃上几步,有个保命的机会。
“远峡兄(杜如渊字),快进来,别再外面,给人看到你就麻烦了!”汉军营的参将王遇春,好像做贼一样迎了出来,而且小声招呼杜如渊赶紧进去。
王遇春比杜如渊高了一级,剩下这三千人便几乎都是他的部下,他平时可是不太理睬杜如渊的,可今天却完全不一样了。王遇春那声“远峡兄”,叫的别提多亲了,就像遇到失散多年的把兄弟了一样。
见王遇春这个样子,杜如渊的心里也就有了底,左右看看没有异样,然后便大耗子一样溜进了王遇春的营地。王遇春如此气,显然是有求于自己,这个时候能求什么啊!还不是知道了自己投降,他也想让自己给引荐一下。而且他这副做贼的样子,显然也是顾忌着清兵,定然不会谋害自己了。
杜如渊和王遇春进入军帐,只是很简短的寒暄了一下,然后便直入主题。杜如渊详细介绍了信王殿下何苦的宽仁,保证王遇春投效之后肯定安全,而且还会得到封赏。王遇春也表示自己是有罪之人,能得残命便别无所求,只是舍不得手下这三千多兄弟,希望他没所有人都过得好,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不就是兄弟们能永远在一起嘛!
“仲杰兄,你也知道,兄弟刚过去才几个时辰,有些话也不好说!我只能和你说,信王殿下是罕有的仁厚之主,您归顺之后忠心效力,他定然不会亏待你,其他的我便不能给你什么保证了!”杜如渊是个实诚人,所以他不会说大话糊弄人,虽然有谈崩的风险,但他也是该拒绝的便拒绝。
王遇春所谓舍不得兄弟们云云,其实全是胡扯,这些部队里只有一千人左右是他的根底,其余的两千余人,他也是最近才接手的,哪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他想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他投降之后想保留兵权,而且是相对独立的兵权。这个要求,杜如渊感觉差不多,毕竟何苦从未表示过要收编他的部队,想来王遇春的部队也不会被夺走。但是这种敏感问题,他可不敢答应,万一何苦不这么想,杜如渊可扛不起这种大锅。
“嗯……如何部署,还请远峡兄指教!”王遇春也没指望杜如渊能带着特别授权来,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早在他意料之中,杜如渊答应的太痛快了,他才疑心呢!
一切都挑明了,王遇春也确定了投降,剩下的事情也就简单了。杜如渊交代了何苦的要求,王遇春所部全员左臂缠白布,兜鍪和额头涂画日月徽号,然后全力向营内的清军发起冲击。王遇春自然是全力配合,投降也得交个投名状,这次反戈一击便是他的投名状。
李率泰这次以营啸诱敌,也是做了充分的部署。清军各部以佐领和部落为单位,在营地内大声鼓噪,相互做搏击状态,借以营造炸营的假象。不过个佐领和头人,全部在一线亲自弹压,以免下面的人打出真火,真的自相残杀。清军每刻一换班,当班的继续表演厮杀,轮休的人则配合一下后倒在地上装尸体。
按李率泰的计划,登莱军发现清军出现炸营情况后,即便会犹豫一段时间,但最后也肯定会向清军发起总攻,绝不会放过这难得的全歼清军的机会。骑兵那些光屁股的勇士北逃了,北京绝对不会放任他们不管,再次派出援兵是一定的。真定方向开过来的叶臣部,再有两天也会赶过来,登莱军不能一直停在这里,所以他们肯定也想速战速决。
只要登莱军杀进来,清军善于白刃战的优势便能体现出来,李率泰便可借机重创登莱军前锋,然后利用败兵的混乱,在登莱军的防线上打开缺口,借此突出重围。反攻需要能快速投入战场的预备兵力,李率泰又担心汉军演戏失控,这才让王遇春的汉军部队,一直在东侧营区旁观。
杜如渊阵前叛逃,李率泰自然也不相信王遇春,所以他派了两个佐领过来看着王遇春。李率泰部署的不错,可实际执行情况却跑了偏。营里闹腾的太厉害了,监视王遇春的两个佐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别让王遇春所部受炸营影响上了,对于王遇春的监视极弱,这才让杜如渊登堂入室,直接策反了王遇春。
“不可混乱……这是诱敌,你们……别……”王遇春大部完成了准备之后,第一个开刀的便是监视他们的清军,结果淳朴的清军们还以为这些汉人是入戏了,反抗的很不坚决,然后便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刀下鬼。
唯一可能明白的一批人纷纷倒下之后,王遇春他们这批汉军便向出闸的猛兽一样冲进了混乱的清军。这些人都精着呢!正面厮杀从来不敢,只是专一的在背后捅刀子,而且是捅了就跑。大家演戏演的好好的,突然有人真动手,清军马上就乱了,而且因为穿戴的差不多,所有人都变成了目标。李率泰苦心设计的一场假炸营,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真的,越来越多的人为了保命,开始胡乱攻击起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