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率泰还真就错怪了杜如渊,这位几个月前才随吴三桂投降大清的游击将军,还是非常忠诚的,他投降的主要责任,其实是在李率泰身上。是因为李率泰的一系列失误,导致杜如渊所部的情况无比凄惨,血战整日的他们,手里连口吃的都没有,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李率泰派杜如渊等五千步兵出击的时候,正是清军左右为难、四面楚歌之际,所以李率泰根本没有时间和杜如渊多说,出战的杜如渊也根本不知道和讬和李率泰的计划。实诚人杜如渊带着步兵就上了,还想着在骑兵破开敌方军阵之后,自己该如何接应巩固战果。结果跑着跑着,眼看就要接敌了,前面本应冲击敌阵的骑兵,连个招呼都没打,转身就是一个急转弯。
和讬的阵前急转很漂亮,自己也潇洒的扑向了何苦,但他身后的杜如渊可就倒了大霉。和讬的一个急转,直接把他晾在了登莱军阵前,比靶子的待遇也好不了多少,登莱军一阵齐射过来,杜如渊的伤亡那叫一个惨啊!好在杜如渊水平也不差,他很好的控制住了部队,缓缓的脱离了与登莱军的接触。
和讬虚晃一枪就跑了,自己的步兵攻击也不顺利,杜如渊便准备带兵返回与李率泰汇合。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李率泰也跑了。除了杜如渊和手下的四千多人不知道咋回事,其余的清军都向西边发媳妇了一样,疯狂的向西边跑了过去。
和讬转向没打招呼,李率泰开路同样没大招呼,杜如渊一头的雾水都快赶上蒸汽机了,这啥意思啊!他本想稳定队伍看看再说,可是登莱军不给机会啊!张南、刘冷两部全线追击,杜如渊若是不跑,瞬间就得被人包饺子。杜如渊没时间想发生了什么,更没时间稳定部队,只能在登莱军的驱赶下,追着李率泰的背影,也向西跑了过来。
在两河夹角一线,三部清军都被围了,骑兵们更是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百光屁股的聪明人逃了出去,但其实最惨的是杜如渊。杜如渊接到的命令是攻击登莱军南线阵地,并没有任何关于转移的事,所以杜如渊和他部下们什么都没带,一切的辎重都在李率泰的本队呢!李率泰能用辎重车组成临时营垒,能有个小帐篷研究军机,还能吃上一口干粮,杜如渊那边可是什么都没有。
刚刚被围的时候,杜如渊还是很用心的,他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才华,也很好的安抚了军心。没有大车安营,杜如渊便就地拾取杂物,并利用战斗间歇砍伐树木,暂时拼凑出了个简易的营垒。登莱军的进攻几乎没有停过,帐篷什么的有没有就无所谓了,可是重武器和粮食这两样,杜如渊有再大的本事也没用。
李率泰所部被登莱军合围之后,还能负隅顽抗,一是因为他有大车营垒可以依托,二来便是因为他也把随军的火炮给支了起来。清军的火炮沉重,架设不便,射程、火力、精度等方面也完全处于下风,但有炮便能还击,顾忌自身战损的登莱军便不敢过于迫近。杜如渊轻装出战,他手里自然没有火炮,营垒又完全是破烂凑的,登莱军打他可是一点顾忌多没有。
情况已经极为不利,领导又很不靠谱的扔下了他们,除了一身衣甲只有手中武器的杜如渊所部,其实依旧在苦苦坚持。可是激战到晚间,另外一个要命的问题产生了,李率泰的大部有干粮吃,杜如渊这帮人却只能啃手指头了,轻装出战的他们,手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东奔西跑的苦战了一日,杜如渊和士兵们的体力消耗极大,他们迫切的需要吃东西、需要休息,可这两样都是奢求。
随着夜色加深,杜如渊和士兵们也越来越饿,登莱军的攻势也越发猛烈,李率泰那边又半点救援他们的意思都没有,杜如渊等人也就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去了。杜如渊等人才吃了多尔衮两个月的粮饷,自然犯不上为了大清横刀自刎,所以在确定无能为力之后,杜如渊很痛快的派出了士兵前往登莱军交涉,希望登莱军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效果很不好,登莱军根本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即便是打着白旗都不行。
杜如渊可不想在这被困死、饿死,所以他要做一面大白旗,直接把自己的态度亮出来,争取让登莱军给他一个机会。麾下众人都很赞同杜如渊的意见,可是他们手里啥东西都没有,拿啥做这个大旗,可是难为死了大伙儿。
“裤衩子都是白的不,大伙儿把裤衩子脱了,给他拼个白旗出来!”登莱军的炮击又来了,枪声也越来越密,实在心焦的杜如渊想出了一个有点脏的主意。
忙活了小一刻钟之后,裤衩大旗终于立了起来,杜如渊的亲兵们也扯着嗓子喊起了投降的口号。这口号和白旗,几乎气死了李率泰,但是何苦却半点也不感兴趣。杜如渊之前派人过来的时候,何苦便知道这四千多步兵想投降,但是何苦根本就不想收留这些汉奸,所以直接让人给打了回去。降心不死的杜如渊,又搞了个大旗出来,还喊起了口号,但何苦还是不准备理他。
“殿下,敌军愿降,何不派人前去接洽?”朱沃派来与何况沟通军需补给问题的年轻文官李延升,可不知道何苦的想法,见敌军投降,便建议何苦派人去接收他们。
“哼!一群卖了祖宗的汉奸,死到临头才想起归顺,早干什么去了!我不接受这种混账的投降,直接和清虏一起干死了拉到!”何苦的想法很简单,一群汉奸、卖国贼,投降就想免死了?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一个都不能留。
“殿下,愿意降顺的敌军足有四千之众,他们虽然有罪,但也该趁这个机会让他们放弃抵抗。我军虽然勇猛,但为了四千愿降之人,徒增伤亡,又是何必呀?”李延升是大少爷出身,所以性子比较要强,何苦否定了他的说法,他也还是要争一争。
“我的封号乃是信王,这信义二字还是要讲的,我若受降,便不好再杀他们了!杀降兵的事,我可干不出来!”何苦不愿意在战场上出尔反尔。
“殿下,既然受降,自然是不再杀他们!”李延升还在坚持。
“我说李大少啊!我刚刚说了,这些人十恶不赦,你忘啦!”何苦对李延升还比较气,他也很看好这个年轻人,不然也不会将他带到前线来,让他辅佐朱沃。
“殿下,神京巨变之后,文武官员降闯逆者许多,降清虏者亦是不少,百官以下兵丁、吏员更是不计其数,若是此辈皆需斩尽杀绝,殿下要杀多少人啊?而且殿下若是此类人等俱不接纳,他们不就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清虏、闯逆走了嘛!兴复神州,首在人心,碧玉落于粪土,殿下也应仁心洗涤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还望殿下三思!”李延升颇有文人风骨,何苦一脸的不爽,他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了。
“你说的对!”何苦也是瞬间惊醒,杀汉奸是痛快,但是眼下的汉奸太多了,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口子,这些人都死心塌地的效忠清朝,那敌人可就太多了。就算是为了瓦解敌人,何苦也该容纳一些曾经的叛徒。
“派人去受降吧!”何苦在从善如流方面还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