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十八年旦日。
长夜破晓,风雨齐歇,骄阳自东缓缓升起。
端王府正院,王妃华服丽饰,也难掩憔悴。
反观其他人,也无一是安眠的模样。
王妃皱着眉头,将要说些什么话,外头却有侍女兴高采烈地奔来,连仪态也顾不得的匆忙。
“殿下……殿下被册为太子了!”
“今日大典上,陛下颁了圣旨和诏书,册了殿下为储君,殿下派人来告知,请王妃和两位侧妃即刻大妆进宫面圣!”
顷刻间,原本还蔫答答的众人便神采焕发了。
“好!好啊!”端王妃激动得嘴唇子都有些颤抖,还是旁边的侍女提醒她。
“娘娘,咱们该快些梳妆入宫了。”
王妃便立刻遣散了除两位侧妃之外的几个人。
顾青昭随着众人出了正院,心也终于安定下来。
即便她早知结局,可真当身在其中之时,那股子由忧入喜的心绪还是没有旁的任何心境能够替代的。
“昨晚上我也担惊受怕了好些时候,总算殿下成了。”
竟是白孺人上前来,自顾自与她搭了话。
“瞧着顾姐姐也眼下青黑,想必也忧心了一夜。”
顾青昭端着恰到好处的笑,“白孺人怎么叫上姐姐了?”
从前这位可都是以姐姐自居,称她为妹妹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殿下封了太子,王妃便是太子妃。两位侧妃姐姐定是要封为正三品的良娣,顾姐姐出身官宦世家,父兄皆为官,定是要封得正五品承徽,说不得还是四品良媛的位置。可我,一介白身,父兄不知身在何处,也就是因着之前伺候殿下能得几分宠幸,如何能与顾姐姐相较。”
说着,她生出几分顾影自怜的意思来,低垂着眉眼,很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顾青昭挑眉。
果真是能跟在端王身边这么久的人。
如今端王立储,其他人还忙着高兴,白氏已经开始为日后做打算了。
她浅浅笑着,安慰了一句,“白孺人莫要自惭才是,不管日后如何册封,我只知道你定然会被殿下重视着便是了。”
“姐姐惯爱说笑,我呀,只要不被殿下嫌弃,日后别被新人挤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一边说着自己没有家世,恐不得恩宠,一边又不愿自己被日后入东宫的新人挤下去……
要知道,她如今在王府的地位,可是连楚夫人和姜芸都比不上的。
对比日后在东宫……白氏,终究还是藏不住野心的。
新岁开篇便是新立太子的大事。
宫墙内外总算消散了些去年的沉闷,气氛也渐活泼了起来。
不过也是十家里,纵有九家欢喜,也还有一家愁。
金銮大殿上,随着史官奏出对两族涉事人等的处罚,恪王脸色苍白得险些瘫倒在地。
虽然这些惩罚条例中,并不言明是他一手篡夺,他的亲王之位甚至母亲乔氏的贵妃之位都未变动,可乔氏和焦氏与他们何其相关,这些条例生生将他钉在耻辱柱上,他至死也无法撇开。
而反观端王……哦不,如今已是太子了。
两者相差何其之大,亦如往日。
可此次两人的待遇,却是颠倒了。
上首宝座,长治帝看着恪王忐忑不安中带着愤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难过。
恪王……终究是沉不住气。
等史官列完了罪状,他才缓慢开口。
“恪王未规劝好母族,没能约束妻族,即今日起,禁足恪王府三月,闭门思过。贵妃乔氏,禁足凤鸾宫。”
恪王咬紧了牙关,领了罪罚。
从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还有他的母妃,也从未被禁足过。
他愤恨不已,恨新旧两位太子和荣皇后,恨反对他的群臣,甚至对向来疼爱他的长治帝,也带了几分不清不楚的埋怨。
可他不知晓,若非长治帝偏爱,一力压下所有言论,等待他的,就不是他只手遮天奢华的恪王府了,而是宗人府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