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鸿轻蔑笑道:“整个大宁,谁能比我更忠于圣人?我能替他老人家死,你们谁能心甘情愿献出自己一条命?圣人又不是仙人,早晚要归于尘土,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用不着将末将扣上罪名,我是逆子,又不是逆臣。你们从龙党,世家党,瑞王党,太子党,个个都藏着小心思,谁都不把我当作自己人,看似诚心来招揽,其实很排挤我这个叛出家门的不肖子孙,想想看,我连生父都敢杀,生我养我的公羊家都敢背叛,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元嘉冷笑道:“怎么,憋不住了,要掀开锅盖了?”
公羊鸿扬起头,平静道:“从龙党自己斗的你死我活,谁稀罕同你们穿一条裤子,马上要到碎叶城了,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都难说,有些条件,提前讲明比较好。”
元嘉从容笑道:“怪不得跑到车内找老夫,原来有条件要提,说来听听,看过不过分。”
公羊鸿低声道:“一旦开战,我会誓死护卫太子周全,对圣人怎样效死忠,同样会对太子如何。作为回报,回到永宁城之后,我要封国公,赏地,赐天将军。”
元嘉笑道:“天将军是张燕云,加封行军总管,节制天下兵马,再来一个天将军,下面的将士该听谁的,岂不是乱了套了?”
公羊鸿沉声道:“张燕云要么败,要么反,你以为他会回到永宁城吗?”
“好。”
元嘉痛快答应道:“假如真如你所说,张燕云不再回到京城,你又救驾有功,奉国公和天将军也无妨。老夫乃太子太师,给出的承诺,一定作数。”
公羊鸿摁住剑柄,缓缓起身,掀开车帘,见到外面飘起鹅毛大雪,伸手接住菱状雪花,轻叹道:“若是在宫中陪着圣人赏雪,该有多好。”
安西有三高。
雪山的云木高,婆姨的裤腰高,碎叶城的城墙高。
白河附近有数座雪山,生长着一种云木,最高可达三四十丈,离近观望似乎能与天齐,是为第一高。
婆姨的裤腰高,指的是当地女子贞洁,当丈夫战死沙场后,往往不再嫁人,宁可守活寡,也要替死去的丈夫守住名节。譬如镇魂关东边的石头村,满村皆是寡妇,下到十八九岁,上到七老八十,都是阵亡将士的遗孀。
婆姨的裤腰高,是为第二高,即品行高。
碎叶城的城墙高,有两层含义,一是称赞十五丈高墙,二是器械众多守备森严,敌军根本无法靠近攀爬。
作为整个安西中枢,碎叶城必然是坚不可摧的第一雄城,城高且大,容纳百万人都绰绰有余。当年蛮子东进,普通士卒根本无法攻破城门,打了半个月,依旧一筹莫展,最后骠月皇帝亲至,盛怒之下,令修行者不要命的去填,才将碎叶城攻破。
没到过这里的征西大军将士,当见到数丈宽度的护城河,顿时傻了眼。
如今没到最冷的三九天,叛军将河面冰层打碎,一块一块浮冰安静飘荡,很难借力渡河。
以往的过河器械,完全派不上用场,需要三五木桥连在一处,方能勉强搭到岸边。强行渡河更不靠谱,水性不好的,游都游不过去,更别提冒着箭雨登岸。
一条河难倒几十万大军。
兵临城下,讲究礼仪之邦的大宁可不会上来就打,按照大国气象,先由武将宣读讨贼檄文,再由文臣来策反城中叛军,一唱一和完毕,才能正式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