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老大端起酒碗,控出几滴酒水,仔细舔个干净,谨慎说道:“你们没瞧见吗?有斥候在青瓷镇出没,不出所料的话,朝廷平叛大军快要来了,咱们不去西边劫大户,难道去东边劫保宁军?安西军边打边撤,放弃了城关要道,像是要将所有军伍撤回到碎叶城布防,沙州的守军,没准儿已经调离,城里守备空虚,咱们趁机抢他几户,鼓了腰包再说。”
老四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老大不愧是当初安西军的伍长,啥都想的通透,若不是生在这鸟不拉屎的青瓷镇,宰相李白垚算个屁!不就是有个好爹吗,老大如果生在相府,哪有李白垚啥事。”
老大得意一笑。
独眼老二咬牙道:“狗草的郭熙,搜刮民脂民膏也就算了,竟然扯起大旗反了,他这一反不要紧,镇里没了商,兄弟们只能喝西北风度日,咦,你说咱们去投靠征西大军咋样?起码饿不死,万一打起仗来立了功,后辈子孙都跟着沾光。”
光头老大瞥了他一眼,冷淡说道:“你打过仗吗?”
独眼老二盘起一条腿,倨傲笑道:“大哥,你忘了?我手里有二十多条人命,杀起人来何时眨过眼,不就是打仗么,难道咱兄弟不如那帮臭丘八?”
“我打过仗。”
光头老大默默腰杆弯曲,眼神透出一股惊惧神色,“那年我才入安西军,派到镇魂关巡防,恰巧在白沙滩遇到蛮子鸦侯,对方三个人,我们队二十个人,本是随意虐杀的局面,可蛮子鸦侯用一人重伤的代价,杀了我们十一人,若不是跑得快,尸骨早就撂到白沙滩了。”
“蛮子的箭射的很远,很快,很重,眨眼的功夫,把胸膛射穿,再把后面兄弟的大腿射透,我这身板挺壮实吧?青瓷镇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和蛮子打起来,跟纸糊的一样。这才是三人,就把我们当牛羊猎杀,三百人呢,三千人呢,三万人呢?冲起来可是天崩地裂的景象,听说镇魂关遭遇十万玄月军围攻十几天,想想都心里发怵,不知道他们咋熬过去的。所以老二,战场和打家劫舍不是一回事儿,你能用刀砍掉百姓脑袋,能敌得过蛮子弯刀吗?不是我笑话你,若是上了战场,瞧见头顶下箭雨,腿肚子都转筋。”
独眼老二虽然不服,可没敢再大放厥词。
一阵铃铛声响起。
骑着瘦驴的男子出现在镇里。
光头老三阴狠笑道:“大哥,今晚不用去沙州玩命了,有驴肉吃。”
坐在驴背的男子脸庞细纹较多,刻印出岁月痕迹,眼神清澈如少年,有种不染世俗的明净,长发随意用麻绳束缚,四肢修长快要触及到黄土,身上衣袍虽然有多处补丁,但浆洗的较为干净。
从气度而言,似乎是一名教书先生。
青瓷镇好久没见过新鲜面孔,他的出现,引起光头四兄弟觊觎,无论能否劫到钱财,胯下老驴倒是能给哥儿几个打打牙祭,一罐盐都能引发血案的匪镇,能放得过一头驴吗?
许老三抄起腰刀,眼神阴鸷起身。
“慢着!”
光头老大喊住了他,眉心皱起川字纹,沉声道:“能一个人穿过荒漠来到青瓷镇,来者绝非善茬,先不忙着动手,等等再说。”
许老三焦急说道:“大哥,咱不动手,可就被其他人抢先了,那头驴足够哥四个快活几天,若是被千里凤察觉,喝汤都轮不到咱。”